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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14:56 作者: 錦晃星
    那婦女一臉的窘迫,「我沒有兒媳婦,我家裡有人病了,想吃口雞蛋,」她有些尷尬的捏著手裡的一毛錢,「大兄弟,啥生意不是生意?你就賣倆給我不行麼?」

    一旁挑雞蛋的老太太卻不幹了,「我說孫清蓮,買不起就別買,你在這兒膈應誰呢?呸,一個破/鞋也配吃雞蛋?臭雞蛋你要不要?」

    賣雞蛋的男人好像也聽過「孫清蓮」這個名字,忙伸手擋在自己的雞蛋籃子跟前,「我不賣給你了,你趕緊走,快走。」

    嘿,還有這樣的?黎苗看不下去了,她最煩別人用這種詞罵女人了,而且憑她上千年的貓生經驗,這孫清蓮可不像個會搞「破/鞋」的女人,「你們這兒做生意不是看錢,是看人啊?這位大哥,來你這兒買雞蛋,是不是還得拿介紹信才行?」

    買雞蛋的老太太見說話的是一個面生的小姑娘,覺得不能讓不明真相的群眾被孫清蓮給騙了,「我說丫頭啊,你不是咱寶山人吧?我告訴你,這孫清蓮可不是好東西,她家以前是咱寶山最大的資本家,她男人解放的時候跑了,她呢,留在寶山還不學好,不但自己不學好,還往幹部頭上潑髒水,非說人家調戲她,哼,害的人家好好的幹部生生被氣死了!呸,忒不是東西!」

    黎苗驚訝的睜大眼,上下打量著神情憤怒的孫清蓮,她轉頭看著老太太,「大娘,這些事你都在旁邊看著了?」就算黎苗才到這裡不久,但也知道這孫清蓮的家庭成分,是差的不能再差的,這樣的出身還敢誣陷幹部調戲她,這不是找死麼?

    老太太被黎苗問的一愣,半天哼了一聲,「這事還用看?資本家的閨女能是啥好人?全寶山人誰不知道她的破事?呸,還有臉活著!還買雞蛋?你也配?」

    「嗯,她是不配,像雞蛋這麼金貴的東西,也只能大娘你這樣的人,才配吃啊,」黎苗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手指在老太太挑好的雞蛋上撫了撫,才轉身繼續往前走,她聽見胡同那頭似乎有人在賣雞鴨。

    老太太覺得自己正義這方取得了勝利,高興的把已經挑好裝進自己籃子的雞蛋往賣雞蛋大哥面前一推,「一共二十個,你數數,我給你一塊錢,你再多給我一個,」她說著手往賣雞蛋大哥的籃子裡伸,「你這雞蛋小的跟鴿子蛋一樣,坑死人了!」

    「嘩啦,」老太太就那麼一推,自家籃子裡的雞蛋居然全碎了,賣雞蛋的大哥騰的站起身,「老太太,我可還沒挨著你的籃子呢,這雞蛋可是你弄爛的!」

    買雞蛋的老太太一下子愣了,她怔怔的盯著籃子裡稀碎的雞蛋,蛋液和蛋殼混在一起,眼看是再不能吃了,「不是,不怨我,是你,是你的雞蛋太不結實了,我不要了,我不要你的雞蛋了!」

    「不行,你不能走,你今天不把錢給我,你別想走……」

    黎苗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坐在地上大哭的老太太,冷笑一聲,從吊墜里拎出裝了兔子和野雞的口袋,快步往賣胡同深處走去。

    黎苗山貨得來的容易,又惦記著要去百貨大樓買解放鞋,便賣的比別人便宜了一些,沒多大功夫,就把自己帶來的幾隻兔子和山雞給賣完了,她數了數到手的十幾塊錢,對比百貨樓里的物價,覺得這生意做得,將錢往吊墜里一丟,高高興興的往百貨樓去了。

    黎苗走到胡同口,就看到賣雞蛋的和買雞蛋的還鬧著呢,她在一邊聽了一會兒,原來賣雞蛋的占了上風,雖然老太太說要舉報賣雞蛋的投機倒扒,但賣雞蛋的也不怵她,說自己家三代貧農,家裡還有八十的老娘,三歲的孩子,他知道老太太的兒子就在機械廠上班,如果老太太敢舉報他,他就讓媳婦帶著一家老小堵了機械廠的大門,讓老太太的兒子沒有工作!

    這個厲害,黎苗心情不錯的出了胡同,沒想到卻看到孫清蓮還站在外面,愁眉苦臉的盯著天空發呆。

    「誒,你不會還想買雞蛋吧?」黎苗心情好,看什麼都順眼,這會兒天時還早,她就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孫清蓮被黎苗嚇了一跳,「啊?是小同志啊,我,」她緊張的四下看了看,「我沒事的,你快走吧。別讓人看見了。」

    「看見什麼?看見我和你說話?」黎苗才不在乎這些呢,「你真的還想買雞蛋?你去國營菜市買不就行了?」

    孫清蓮尷尬的低下頭,「他們不賣給我……」

    「我的天,到底你誣陷誰了啊,這麼厲害?」看孫清蓮的年紀也不小了,人又黑瘦枯乾的,就算是有人調戲她,怕也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孫清蓮被黎苗這種看熱鬧的態度弄的心裡委屈,「我沒有誣陷任何人!你愛信不信!」

    看著黑瘦的小老太完全沒有了剛才求人買雞蛋時的低聲下氣,後背挺直的往前走,黎苗覺得挺有意思的,「你沒有誣陷別人,那肯定是人家誣陷你了,那你為什麼不告呢?」

    孫清蓮停下腳步,目光里滿滿都是傷痛,「告了,可沒等上頭查清楚呢,那人就一病死了。他一死倒好,他家裡非說是因為我誣陷氣死了他。」

    好吧,活人哪斗得過死人,何況這位又是資本家小姐,這基本上就蓋棺定論了,「你可真夠倒霉的。」

    這麼多年大家都認定了自己是個壞女人,沒有肯聽她說話,孫清蓮也是憋的很了,「誰說不是呢,最可恨的就是那人死了之後,他女人隔三岔五的就來我家鬧一場,後來他兒子長大的,是個極不成器的,他家又打上了我閨女的主意,說要一命抵一命,讓我把女兒陪給他家,我家春芽那麼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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