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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12:51 作者: 伊人睽睽
「沈大人,從現在開始,每轉一個彎,我們就談談我們的感情觀,好不好?」
她不等沈宴拒絕,就向前快了一步,轉上了剛出現的那條小路。她回頭看他,神情茫然又寧靜,「沈宴,我相信每次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一見鍾情?」沈宴跟上她,「你對我一見鍾情?」
「不是,我不相信一見鍾情。一見鍾情看的都是臉,我不是那麼膚淺的人。」
沈宴不想說她:你不夠膚淺?
劉泠當作沒發現他的不以為意,「愛情不是靠美好的相遇來維持的。」
沈宴不笑了,他聽她往下說。劉泠不是在開玩笑,她是認真地跟他說她的感情世界,她的世界從來沒有人真正走進去過,她現在願意說給他聽。
她跟他說了很多。
她覺得相遇已經註定,愛情卻是要經營的。相遇只是說明上天給了你這個機會,之後要不要,願不願意走下去,靠的是你自己。一直等著愛情降臨,不去爭一把,是很可憐的。
沈宴沒說話,靜靜地聽她說。偶路有不順,她被絆住,他伸手去扶她。雖則如此,她只需要他扶一把,並不喜歡他手把手教她怎麼走路,怎麼爬山。沈宴想,劉泠本該是很自信的一個人,她本該對人生充滿希望,本該意氣風發。事實上她卻是一個灰濛濛的人,抖一抖,一身風霜與塵埃。
他還想聽她多說,卻已經到了下一個拐彎。劉泠閉嘴,聽沈宴說。
沈宴想了下,「感情觀麼?我想,在兩人相處中,一個人不應該一直付出。永遠在付出,這是不平等的。」
劉泠怔然,「一直付出不好嗎?喜歡他,願意為他做所有事,幫他扛下所有,無怨無悔地付出,為什麼不平等?不好?」
「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也這麼想。付出,犧牲,好像是值得稱頌的品質。但我現在覺得,只有一方如此,不過是偏執,對愛情,對感情,這才是最大的傷害。」
沈宴神色淡淡。
劉泠卻初探知他世界的冰山一角。
「你愛過誰?」她問。
沈宴笑,「沒有。」
「有誰愛過你?」
「沒有。」
「……那你就是為誰這樣付出過,卻讓對方受了傷害。」劉泠若有所思。
沈宴並沒否認,卻在劉泠還要詢問前打住她,「我們要討論我的感情史?」
劉泠就不再說話。他不跟他討論她和陸銘山的過去,她也不跟他討論他的過去。這是對對方的尊重。許多事情不適合當面談,讓人難堪。
劉泠有些明白了,她在想為沈宴付出,沈宴看出這一點,便跟她講清楚。
這樣很好。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他們應該開誠布公。
如沈宴所說,她和沈宴不是一路人,兩個人的世界好像完全沒交合的地方。沈宴似乎是打算在錦衣衛中長期發展,如此的話,他的人事關係便需要簡單清楚,一望見底。任何有關利益糾葛的事,他最好都不要沾手。而劉泠這邊的人事糾纏,偏偏是很複雜的。
前面其實一片黑暗,劉泠硬著頭皮走下去,她並看不到什麼所謂的希望。
但看著身旁的沈宴,看他平靜的側臉,劉泠又想:算了,能和他在一起,已經是奢望,我不要更多的希望了。
就在一團黑暗中,一直走下去吧。
終有登峰臨頂的那一刻,總有太陽噴薄而出的那一瞬。
沈宴和劉泠站在山峰最高處,往前一步,雲海滔滔,飛霧瀰漫。滾滾而來,如時光洪潮,一望無底。
紅色的太陽,就淹在雲海的邊緣。它被巨大的能量推上去,辰光漸漸染紅整片天。火紅,焰紅,濃烈的紅,包裹著那輪紅日,破雲而出。
劉泠入神地望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沈宴,相遇是命中注定,相愛卻不是。它是我的努力。」
雲霧在她腳邊翻湧,底下什麼也看不到,她耐不住那種誘惑,想向前走。
沈宴道,「這種腳下什麼也沒有的魅力,讓你著迷麼?」
劉泠沒說話。他們都知道答案。
她等著沈宴批判她,如所有人那般。但沈宴吸引她的,恰恰是他的與眾不同,語無倫次的美。
沈宴拉住她手腕,帶著她往前走,「跟我來。」
「沈宴?」
「跟著我。」
前面是萬丈深淵,他引著她往前走。他拉著她的手,讓她忘記死亡的著迷。他好像要帶她墮落,她又無條件地去信任他。
他帶著她,從萬丈深淵,走向一個未知的世界那裡有雲飛,有日升,有她喜歡的一切。即便是腳下無底的萬里虛空,他也帶她走過——
兩人相挨著坐在懸崖邊,這裡風很大。她被他握著的手指尖生暖,胸口不覺砰砰直跳。他們坐著眺望前方,看雲滾日起,任腳垂晃在懸崖口。
太陽從那片雲中完全飛出,壯麗無比。霎時,金光照亮天地,整片山雲都籠罩在它的浩瀚中,肅穆得無言以對。
有清晨飛鳥從松濤間飛出,振動翅膀,向著太陽的方向飛去。
劉泠轉頭去看沈宴金黃色的眉眼,「從現在開始,每有一隻鳥飛得高過我們,我就親你一下。」
第一隻鳥飛過。
她湊身親他嘴角。
眼睛看到第二隻飛向金光。
才稍微退來,又湊上去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