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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12:51 作者: 伊人睽睽
    沈宴瞥她一眼,就不再繼續此話題。去端了碗藥粥來,腳踢來一張椅坐在床邊,把劉泠老鷹捉小雞一樣拎起來,不由分說地餵她粥喝。

    「……」沈美人如此行事,好聽點叫不拘一格,難聽點就是虐待。劉泠好歹是郡主,身邊人向來對她恭敬再恭敬,輕風細雨般待她。結果到了沈宴這裡,沈宴對她這麼揉搓來揉搓去,劉泠居然也忍了下來,沒有壞脾氣爆發——倒不是說她有多喜歡受虐,而是通常情況下,沈宴都能陪同她。比如她被他虐待中,沈宴心情也一定不怎麼美妙。

    如此良夜佳辰,有美人陪伴,沈大人怎麼可以心情欠佳?

    劉泠絞盡腦汁想找些話題來聊一聊,他餵完她粥,轉身找帕子給她擦嘴角,劉泠就拽著他袖子,努力做出一副委屈求憐愛的模樣來,「沈大人,我美麼?」

    她出門前,特意打扮一番,目的就是為了驚艷沈宴啊。

    她不作死的時候,沈宴大部分時候雖然難說話,但還是沒配合的。現在依然如此。為響應劉泠的話,沈宴客氣的目光在劉泠臉上停頓了一下,他由衷感嘆,「挺好看的。」

    劉泠揚眉,「哦」一聲,可憐兮兮的模樣收回去了,擺著一張冰山臉看他,「血流成河的,鼻孔塞兩團紙,看起來很『好看』對吧?」

    沈宴終於笑了,揉一揉她被折磨得煞白的一張小臉,溫柔道,「這就是你的問題了。」

    「我的問題?」劉泠一本正經道,「我因為身體原因流鼻血,算是生病。本應受關愛,你為什麼要嘲笑我?」

    「……」沈宴神情淡下去了,「那要看你是為什麼流鼻血了。」

    劉泠想厚著臉皮裝糊塗,但她在沈宴的壓力下,又覺得自己沒什麼不應該的。她刻意雲淡風輕道,「沈大人,你莫要小題大做,這屬於正常現象。我從來沒看到男人光著身子,第一次看難免受到衝擊。你不穿衣服來開門,不就是為了讓我欣賞你的好身材嗎?」

    好強大的邏輯。

    ——你為什麼要流鼻血?

    ——誰讓你不穿衣服?

    沈宴用奇異驚嘆的目光盯著劉泠,緩緩點了點頭,「嗯,誰讓我在自己屋子裡洗個澡,居然要脫衣服呢。」他語氣這麼嚴肅地說著反話。

    劉泠低頭忍笑,輕輕地伸手,扯著他袖口,搖了兩下,算是無聲地示弱,求沈大人憐惜,不要跟她計較了。沈宴垂眼,看到她拉著自己袖口的蔥玉般根根長白的手指,並不開口。就是劉泠試探他的反應,靠過來依偎向他,他沒推開,也沒回應。

    劉泠摟住他腰,到底是笑了,「下次我洗澡的時候,你看回來不就好了。你是我的男人,讓我看看怎麼啦?我流鼻血,本是對你好身材的最高褒獎,你該高興才對。」

    沈宴再次折服於她的強盜思維。她這樣子,他是不是還應該謝謝她懂得欣賞?

    沈宴起身,「好了你休息吧,我有事要出門。今晚……你再回去不方便,就在這裡睡吧。」

    沈宴要走?!

    晴天霹靂降下來,劉泠一下子懵了。

    沈宴看她一眼,他從來沒說過他晚上不需要出門啊。錦衣衛來徐家老宅,真的不是為了給徐老將軍祝壽這麼簡單。月黑風高,正是適合錦衣衛出動的時候。

    劉泠低低「哦」了一聲,靠坐在床頭,低垂著眼看自己的手,沒有強行挽留沈宴。她這時才明白,沈宴穿戴整齊,不僅僅是為了「防狼」,還因為他要出門。只是出門前,需要照顧一下她。

    但她一下子覺得難過。

    就是那種以為他全心全意,結果發現自己只是順帶的心情。

    沒有一個人,覺得她是重要的,獨一無二的嗎?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第一在乎她,關心她嗎?

    永遠是替補,永遠是將就,永遠是「我有苦衷,請你諒解」。

    那些話,她從小聽到大!早已厭煩!卻也可以想像——她把最好的自己呈現給陸銘山,尚且留不住人;她把全部的自己給沈宴看,沈宴不喜歡也正常。

    沈宴站在床邊叮囑她注意事項,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劉泠就是氣血不足,又不是疑難雜症,她又不是照顧不了自己。氣氛有些沉,沈宴也有所察覺,他話說到一半,就不想說了。他彎身看她,「聽話,別讓我擔心。」

    「嗯。」劉泠面上淡淡的。

    她心裡諷刺想:你會擔心嗎?頂多覺得我麻煩,怕我惹事而已。我才不會惹事……我其實一點都不惹事的。

    我以前出那麼多事,那是以為……以為你是關心我、在乎我的。你不會不管我。就是我出走淮安那次,我都是篤定你一定會找過來,才走的。

    我算來算去,思前想後,總覺得萬無一失的感情,沒想到還會算錯。

    愛情啊,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她好想知道。

    陸銘山為了岳翎,放棄了他們的感情。她雖然恨那兩人,卻也好奇,那種願意捨棄的強烈感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也親眼見到一次呢?

    沈宴走到了門口,再一次回身看她。昏黃的光影中,劉泠安靜坐著。姿勢端正,容顏蒼白卻美麗,目光清如水。她又回到了帛畫中,成了死物般的仕女。旁人都道她光鮮無比,無人知她背里的淒涼。

    就是沈宴,也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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