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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09:28 作者: 蘇眠說
他拉著她往裡邊走,繞過雲母屏風,便是充溢著柔軟香氣的寢房。阮寄停住了腳步,他回過頭笑道:「怎的了?」
阮寄沒辦法面對他這樣的笑,「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柳岑放柔了聲音,「我要與你做夫妻啊。」
阮寄驀然打了個寒戰,想往後退,手卻被他抓得很緊,手腕間泛起了紅痕。她咬著唇,話音在平靜中顫抖:「可是……阿岑,我不想這樣。」
「可是我想。」柳岑笑道。
「我是嫁過人的……寡婦,你總不至於……」阮寄難受地道,「阿岑,你不要這樣……」
「你不是說了要嫁給我的嗎?」柳岑道,「我給了你四個月的時間,你卻要反悔嗎?」
她倉促抬眼,卻對上他一雙深冷的眼睛。
她搖搖頭,「不,不是……」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阿岑,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不能……」
「你為什麼不早說呢?」柳岑忽然道。
她怔怔地看向他。
他的笑容已全然隱去了,從那深冷的眼神底里浮起了淡淡的疲倦。他鉗制著她的手,傾身過來,兩人咫尺之距,氣息相聞,他低聲地、頹然地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呢,阿寄?」
「早點告訴我,你是明白我的……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
她低垂眼帘掩住了哀傷的神色,輕輕地道:「阿岑,對不住,我心中對你,一直……」
柳岑卻突然往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她大驚之下連連後退,他卻已經觸碰到了那一片溫軟的唇瓣,還來不及體味,就看見了她那驚恐而難以忍受的眼神。他擦了擦嘴唇,一步步逼上前,而她一步步後退……
「你恨我嗎?」他啞聲道。
她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慌亂地捂住了嘴。
「你恨我吧,阿寄。」他道,「那也足夠了。」
他今晚說話格外奇怪,往日裡就算是惡毒言語總也有個倫次,今晚卻好像是口不擇言了。阿寄的腿撞上了床柱險些摔倒,堪堪扶穩了,而他看見她身後便是龍床,嘴角又扯出一彎冷笑來。
他欺了上前,身子俯了下來,將手去抓她的手——
她掙扎不開,卻將手臂橫到了自己脖頸上,而後——
亮出了一把匕首!
***
因為兩人實在貼得太近,阮寄不得不將匕首扣緊了頸項,仰著脆弱的脖子看著他,說的話卻仍然沒有改變:「阿岑,你不要這樣……你現在後退……」
柳岑眯了眯眼,卻並不後退,反而徒手去搶她的匕首,一下子就扣住了她的手腕。骨骼間劇痛傳來,迫得那匕首幾乎要脫手,但她卻使足了力氣絕不移開,鋒銳的刀刃即刻劃開了頸上脆弱的肌膚,血珠滲了出來……
看見了鮮血,柳岑目光更深,一個用力便將她的手腕翻折了過去!
「啊——」她慘呼一聲,終於再也抓不住匕首,卻在失力的前一瞬將身子前傾,那鋒刃就這樣划過了她的肩頭——
鮮血沾滿了柳岑的雙手,他突然間放開了她,而她已脫臼的手腕也軟軟地放開了。
一聲輕輕的響,是沾血的匕首落在了柔軟的氍毹上。他一腳踩了上去,冷冷地俯視著她。
那一刀劃得不深,然而傷口卻拖得很長,殷紅的血還在止不住地流淌,她咳嗽了幾聲,便從肩頸之間泛起層層的血沫。
他看著她的傷,看著她的痛苦,面無表情。
「你想一想你的孩子。」他道,「你若是死了,他也要跟著你死。便連那個小太監也一樣——我知道你是個大善人。」他干啞地笑了笑,「你忍心讓無辜的人為了你去死嗎?」
阮寄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一手摳緊了鮮血淋漓的喉嚨,發不出聲音。
柳岑低頭凝望著她。忽然間,一滴水漬落在了她的臉上,滑過血跡一路墜落了下去。
她看著他,那眼神卻依然像是在憐憫他,好像只要他一回頭,她就會立刻原諒他了一般……
可那又如何呢?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如果她不能給他他最想要的那種東西,那退而求其次又有什麼意義?
他已經厭倦了做一個溫柔的好人,從很久以前就厭倦了……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個好人。
「阿寄。」他頓了頓,「其實今晚叫你來,是因為雒陽城已經被包圍了。
「就如當初我包圍顧拾的雒陽時一模一樣,我知道這是無救的。
「很有可能,我支撐不到明年正月了。」
他認真地凝注著她,目光瑩然,他卻好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流淚。
「阿寄,我——」他的話音幾乎是虔誠的,露出了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的罅隙,「我只是想告訴你,我……」
「你放開她!」
橫空里一聲斷喝,陡然劈進了這死一般沉悶的空氣里。
柳岑略微惶惑地轉過頭——
顧拾手執一把出鞘的長劍,正指著他的背心!
阮寄吃力地探出頭去,見到顧拾的一瞬,腦海仿佛是劈過了一道閃電,讓她什麼都意識不到了。
俄而嘈雜聲音響起,張迎的哭喊聲傳進了她渾渾噩噩的腦中:「姐姐!姐姐你沒事吧!」
張迎懷中的孩子哇哇大哭,剎那間將阮寄的神識拽了回來。她一眼看去,在顧拾和張迎的身後,還有十數名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