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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09:28 作者: 蘇眠說
「我是不是也要像袁琴一樣去騙他,讓他來做這個皇帝?」
顧拾看著她的表情,笑了一笑,放柔了聲音:「也罷,那些事畢竟還很遠——我們便一起去找找他吧。」
☆、第56章
終於和阿寄言歸於好, 顧拾內心雀躍, 面上卻不顯, 只哄著阿寄先去休息一會兒。他走出來, 張迎便立刻迎了上前,滿臉是笑:「皇后留下啦?」
顧拾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
張迎笑道:「還是陛下有法子,哄得皇后回心轉意。」
「她的心意從來就在朕這裡。」
「啊是是, 奴婢真不會說話!」張迎連忙改口,背過身去又吐了吐舌頭。
這可終於和好了, 之前那些陰沉沉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又過數日, 陰寒的天氣忽而稍現晴好,好容易出了太陽, 將深秋乾燥冰涼的空氣也照得暖和了些。阮寄盤算著天氣難得,而自己再過些日子可能便難以行動,不如就趁這時候去雒陽鄉下看一看。
顧拾自然是答應的。他早已將戰事全權交給了鍾嶙,整日裡便是圍著懷娠的妻子打轉, 比北宮的下人還要伺候得殷勤。阮寄自能說話以來過了許久,下人們都已習慣了, 偏顧拾每回聽見她開口,還要特意放下手中活計,當做天音一般認真又開心地聽著。
雒陽城郊,北邙山下。
這裡原是前靖帝後皇族、達官貴人所中意的葬地, 綿延山脈四周儘是數不盡的墳塋陵冢,四處飄蕩著紙錢魂幡。戰亂之後,這裡土地拋荒, 漸漸有流亡的農人聚居過來,形成了一個雞犬相聞的小小村落,雖就在京師周圍、帝王陵畔,卻貧窮得不知世事。
顧拾扶著阮寄在村口下了馬車,吩咐張迎在此處等著,便帶著她往裡走去。阮寄沒料到此處變化甚大,據秦笑的描述,當年這裡只有零散的幾家農戶,秦笑命人將那宮女扔在了各農戶之間的一處小小棚屋,大約是給路過旅人歇宿用的。
秦笑就將一個剛生了孩子的女人扔在了那樣一座棚屋裡。
回憶起來時,阮寄將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心中有些矛盾的絞痛。
一個人為了自己的愛情,就可以這樣去作惡嗎?即使秦笑恨那個女人,即使她要將她趕出宮,但做到這樣的地步,是不是也太過分了呢?
「阿寄?」顧拾輕聲喚,「累不累?」
阿寄轉頭看他,目光一時有些深了,倒令顧拾一怔。
他笑起來,「你好生看一看,這裡恐怕和二十年前大不一樣了,那個地方你能找得著嗎?」
阿寄抿了抿唇,心裡也難以肯定,只往前走。鄉間小路十分狹窄,坑坑窪窪,地勢忽高忽低,路上有荷鋤的農人見了他們,面帶驚慌地住了腳步:「貴人、貴人這是從哪裡來,要做什麼?」
顧拾眉頭一挑,還未說話,卻被阿寄搶了先:「老丈,我們從城裡過來,想找個親戚……」
看著阿寄和那農人攀談起來,笑容滿面,顧拾低著頭悶悶地踢了下地上的石子。
阿寄問了一會兒便回來了,道:「那座棚屋早已拆掉,蓋了房子,也不知住的是不是原主。」
顧拾抬頭一笑,不說話,只牽住了她的手。
阿寄未作多想,拉著他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那座新起的農舍。這一路走得不遠,但顧拾總擔心著她腹中的孩子,時不時要停下來問她幾句,弄得她哭笑不得。
此刻那農舍就在眼前,他卻又站住了,半天也沒有往前挪一步。
阿寄回頭看他,微微笑道:「小十?」
顧拾低了眉,「若他還活著,怎麼辦?」
阿寄一靜,「嗯?」
「按輩分,他是我的堂侄;按宗譜,他是距離帝位最近的人。」顧拾頓了一頓,「如果他沒有被趕出宮,如果孝沖皇帝能留下這個孩子……也就沒我什麼事了,對不對?」
——天意弄人,怎麼就會輪到我了呢?
許多年前,在那冰涼陰暗的小室里,少年曾絕望地問過她。
而她到現在也仍然無法回答,只能握緊了他的手。
天邊流雲細細,日光溫暖,將冷清的秋日烘得如同陽春一般。他們牽著手,相互依靠,但有些時候,有些心事,畢竟是不能夠共同分擔的。
忽然之間,那農舍里跑出來一個小孩子,咋咋乎乎地沖向不遠處一個農人的懷抱:「小叔叔!小叔叔你回來啦!」
那農人頭戴斗笠,只露出一彎笑著的唇角,他放下肩上的扁擔,朝那孩子張開雙臂,「阿鋮!」
孩子撲了過去,抱著他的脖子便歡呼著喊:「可以吃飯了!」
農人拍了拍他的屁股,「成日裡只想著吃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
孩子捂住耳朵:「我聽不懂聽不懂!」
農人大笑起來,將他放下,一邊擔起扁擔,一邊牽起孩子的手,往農舍中走去。這時候顧拾和阿寄才見農舍門口還站了一個婦人,一身樸素的荊釵布裙,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抬頭對那農人笑:「進來,吃飯吧。」
那農人卻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頭看向顧拾。
顧拾脫口而出:「——袁琴?!」
***
袁琴將顧拾夫妻兩個請進了屋,對林寡婦道:「這兩位是我朋友,來看我的。」
林寡婦一驚,見這兩人容貌秀雅、衣著鮮麗,心中先自慚了,匆匆道:「我再去炒兩個菜。」便避去了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