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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09:28 作者: 蘇眠說
他還說:「阿寄,我這回用了心的……」
原來是這般用心法!
而張迎還不明不白地叫嚷著:「姐姐你別生氣!我、我這就把它塞回去……」
她不由分說地把他推了出去,又哐啷一聲關上了門。
然後她低著頭看了看《天下至道談》,立時把它拋到了床上去。書卻沿著被褥滑落在地上,「啪」地一聲,她不由惱了,過去將它拾起來,動作忽又頓了頓。
她左右看了看,手底下小心地、偷偷地將書打開了些許,飛快地覷了一眼,又立即合上,狠狠地塞回了被子裡去。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想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連她也跟著變得混不吝了。今日鮮卑使臣來朝,顧拾早早起了身去朝會,她同他一起用的早膳,床榻還未來得及收拾,被褥都凌亂著。她呆呆地看了半晌,臉上的熱度稍稍退了些許,便扶著床站了起來。
她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想了想,又去了妝檯邊,拿出來胭脂簪釵,仔細地梳了個頭。
她打開門,張迎卻還在門前站著,見了她便笑眯了眼,一副「我很懂但我不說」的神情。忽而他又睜大了眼,「姐姐,你今日真好看!」
她微微一笑,髮髻上的珠花便輕微地一顫,像輕柔的雨滴。她遞給他一張字紙,他接過一看,詫異道:「姐姐要去見……秦貴人?」
作者有話要說: 《天下至道談》是馬王堆出土的一冊西漢時代房中書的篇名,百度一下有驚喜……不過原文是沒有「玄牝」二字的,捂臉。
☆、第32章
未央宮, 承明殿。
御座丹墀之下, 文武大臣分列數排, 太陽照進紅銅大門裡來, 滿殿氤氳的香氣混著密不透風的燥熱。有人在皇帝看不見的地方扯著衣領子,脖頸上全是熱出來的汗漬。
幾名黃須深目的鮮卑人站在殿中央,腰間寶劍未解, 身前是幾隻大開的檀木箱子,裡邊燦燦的黃金光芒四射。
為首的那個鮮卑人皮笑肉不笑道:「我們要金子, 還要絲綢和女人。」
丞相孫望躬身道:「這些我朝都已備下, 只待貴使與陛下簽了和約……」
「我們說女人,」那鮮卑人卻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一人, 轉而又道,「是有一個女人,出身平陵阮氏,亡靖的阮太傅之女……」
孫望眉頭一跳, 看向他身後,那是個身材高大的鮮卑人, 高鼻深目,神容卻頗儒雅,身穿廣袖深衣,也並未顯得不倫不類。
孫望頓了一下, 還未開口,御座上的皇帝卻先懶懶發話了:「平陵阮氏早在十多年前就被鄭老賊給滅了門了,貴使沒聽說麼?」
為首的鮮卑人一愣怔, 下意識地又轉頭去看身後的人。後者往前走了兩步,淺淺行了個禮,道:「我們早已聽聞了,阮太傅當年遭車裂酷刑,家中男丁皆梟首,女眷沒入宮中為奴。如無意外,我們要找的那個女人,大約還在陛下的宮裡。」
他言談清晰,有理有節,且還文縐縐的,殿中眾臣聽了俱是一愣,旋即懷疑起這人的身份來。顧真慢慢坐直了身子,對著那鮮卑人饒有興趣地一笑:「亂世人如狗,朕的後宮裡那麼多女人,找尋起來可有些困難。」
那人微笑道:「我們盡可以等。」
顧真的笑容幾乎僵在臉上。他們可以等,他卻等不了!北方大軍壓境,他如何還能睡得安穩?於是只好假模假式去問孫望:「孫相國可知道這樣一個女人?」
孫望皺了皺眉,「陛下內宮的事,老臣不敢過問。」
顧真只好又問李直:「李常侍呢?」
李直腦筋轉了轉,身子弓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道:「回陛下,宮裡確實有一位阮家女郎,是陛下忘記了——她在玉堂殿,是齊王殿下的人。」
顧真眉頭一皺,忽然想起來:「就是那人?——齊王?」
齊王顧拾,終於從班列中一步步走了出來。
顧真看見他的臉色,便知李直所言非虛,一時心情放鬆下來,擺擺手道:「既然貴使要這個女人,那便請齊王忍痛割愛吧。」
顧拾笑了一下,彬彬有禮地問:「不知貴使與此女有何淵源?」
那人亦笑:「實不相瞞,在下在雒陽為質時,曾與她訂有婚約的。如今兵臨貴國,亦非我本意,只求將阮姑娘救出,帶去我草原上成親,兩國戰伐,便可無兵自解,這樣不好麼?」
***
原來這人就是檀景同!
朝中眾人恍然大悟,顧真的眼中更是露出了陰毒的光芒。身為鮮卑新王,檀景同不在後方好好守著,卻膽敢如此深入敵國都城腹地,這也太不將他這個中原皇帝放在眼裡了吧?!
顧拾又往前走了一步。他身形瘦削,素衣飄然,在威武昂藏的鮮卑人面前透出一股溫和柔韌的氣質,笑起來的時候,眼中仿佛滲著冰渣子:「你說阮姑娘同你舊有婚約,有何憑證?」
檀景同爽朗一笑,「十多年了,這事情如何尋得來憑證?你們也不必攔著我見她,她若知道了我在這裡,勢必是要跟我走的。」
「跟你走?」顧拾的眸子倏然一縮,冷光淬了出來,「她不可能跟你走。」
檀景同好像沒料到這個齊王會如此執著,仔細打量他一番,肅容道:「齊王殿下——你便是前朝的那個安樂公吧?我聽說過你的。平陵阮氏一門忠良,對顧氏忠心耿耿,照料你是她的責任。但如今我既來了這裡了,便不會再讓她跟著你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