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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09:28 作者: 蘇眠說
    「你回去吧。」他說。

    龍床上的女人一愣,「什麼?」

    「今晚朕不睡了。」顧真面無表情地道,「召袁先生過來,朕有事要議。」

    女人一骨碌從床上下來,語氣在委屈中加重了些:「陛下就這麼信任袁先生,不怕他有朝一日背叛您?」

    顧真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被說中了,他沒有反駁,只是低低地道:「滾。」

    ***

    幾次朝會之後,過了年關,天氣便回暖了。

    正月的元會上,顧真宣詔,封安樂公顧拾為齊王,還圈了齊魯濱海之地一應地送給他,以示聖眷。與此相應,鮮卑那邊的動作似乎也緩和了幾分,兩邊的將士隔著長城傳消遞息,最後決定了和談。

    有了上回鄭嵩的教訓,顧真對這次和談留了一萬個心,如今境內多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異族面前露怯。而素來足智多謀的袁琴此刻則只堅持一個法子:拉攏顧拾,不擇手段地拉攏顧拾。

    於是齊玉堂殿裡陳舊的用物都換了一過,僕從多了兩番,甚至還送來了——

    張迎。

    顧拾看著站在門口扭捏不前的張迎,神色間好像並不意外,只是向一旁的石蘭掠了一眼,便對張迎笑著招手道:「好久不見了,伺候冷宮裡的滋味如何?」

    伺候冷宮裡的滋味當然不好,從張迎的面色就可以看出來。見了顧拾,他委屈得跟什麼似的:「若不是皇上要我過來,郎主您怕是都把我忘了吧!」

    顧拾笑道:「不敢,你可是我的大功臣。」

    張迎一扭頭:「不跟您說了,阿寄姐姐呢?」

    顧拾面色一沉:「想什麼呢?」

    「——阿寄姐姐!」

    冰消雪融,隔著鉤起的紗簾,阿寄著一襲淡綠春衫,攏著披帛楚楚地立在窗邊,聞言朝張迎輕輕一笑。

    張迎想撲上去撒嬌,顧拾伸出一隻腿來絆倒了他——

    「哎喲!」張迎苦著臉揉腿,「郎主您怎麼欺負人呢!」

    顧拾居高臨下地一笑:「你當我死的?」

    張迎悻悻,阿寄忍不住走上前來拉了下顧拾的袖子,頗有求懇之色。顧拾哼了一聲,這時候奉皇令特來送禮的中常侍李直在前堂里安排完畢了,過來向顧拾行禮,見到這女子,心下一轉便也明白了她是什麼人,連忙上前奉承:「這位便是外頭傳言的那位讓殿下捨身相救的美嬌娘吧?這不見不知道,原來真如仙子下凡,與殿下站在一處,真是一對叫人眼紅的璧人!」

    這宦官突然竄到自己眼前來,阿寄吃了一驚,她平生未受過這樣的諛辭,紅了臉不知如何應對,只能求助地看向顧拾。顧拾清咳兩聲,冷冷地道:「仔細著說話。」

    「是,是!」李直立刻給自己掌嘴,但還是忍不住對阿寄道,「日後還要請姑娘多多擔待!奴婢這裡還有個信兒要透給姑娘——」他湊上前來,擠眉弄眼地壓低了聲音,卻又剛好讓一旁的顧拾能聽見,「陛下在思忖著給齊王殿下納妃呢……」

    阿寄一聽便知道他背後的意思,移開了眼光,也不作什麼回應。李直討了個沒趣,卻還是弓著身子等她發話,哪曉得顧拾道了句:「勞公公費心了,可惜她說不了話的,她的事便是孤的事,你同孤說便行。」

    李直驚愕地直起身來:因了安樂公為她的那一跪,這女子在外界早被傳得天花亂墜了,哪曉得竟然是個啞巴?李直是從前朝宮廷里過來的,還記得兩朝寵妃秦笑的模樣——他覺得這世上的男人都應該喜歡那樣的女人,能說會笑,隨手一個動作都是風情萬種,而不該……至少不該是個啞巴吧?

    顧拾看了他半晌,走過來擋住他打量阿寄的視線,微微地笑道:「孤送中貴出去。」

    李直連道不敢,千恩萬謝地告退,顧拾禮數周全地恭送他離去,又將殿中眾婢僕屏退了,才迴轉身來,朝阿寄沉默地笑了笑。

    張迎畢竟還有幾分眼力見兒,待人都散去了,才湊上來巴巴地道:「殿下?」

    顧拾眉心一跳,「不要這樣叫。」

    張迎摸著腦袋笑了笑,「郎主。」

    顧拾「嗯」了一聲。

    「郎主,您可知道奴婢在掖庭那邊伺候的是誰?」張迎笑眯了眼,「您一定猜不著。」

    顧拾壓根不想理他,攬著阿寄便要轉身入內。

    「哎哎——」張迎急了,「是秦貴人啊,秦貴人!」

    顧拾頓住腳步,他不認識秦笑,只約莫聽過一些風言風語。「她為何留在冷宮裡?」

    「她不在冷宮還能在哪裡?」張迎理所當然地道,「不過奴婢還聽聞,她就是長安城大亂的那一夜,在鐘樓上敲喪鐘的人。」

    顧拾靜了一會兒,「明白了。」看見張迎得意的模樣,忍不住去敲他的腦袋,「你啊,不要得意忘形。之前的事,多虧了你;往後我和阿寄,總還需要你多多擔待的。」

    張迎赧然道:「郎主說哪裡話來……」

    「殿下。」外邊忽然有人通傳,「袁先生奉旨來看您了。」

    阿寄一怔。方才李常侍不是已經傳過一遍旨意了,為何又來了一個袁先生?疑惑地望向顧拾,顧拾卻柔聲道:「你先進去休息。」又給張迎遞了個眼色,張迎終於得了機會親近他的阿寄姐姐,帶著阿寄就往裡走。

    顧拾走到後殿,僕從已都退下了,只袁琴一個人負手立在殿中,抬頭看堂上的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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