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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09:28 作者: 蘇眠說
顧拾看她動作,忽然低低地笑了:「你這是想防著誰?」
阿寄不回答,陰霾的天色里,她的面容蒼白如一片紙,嘴唇被咬破了皮。他看著看著,有些奇怪——她這樣的表情,不是生氣,也不是傷心,倒像是——
阿寄的身子忽然晃了一晃,險險朝前栽去——
顧拾一個箭步沖了上前將她扶住,「哎,你!」
他的手碰到了她背上衣衫,忽覺異樣,拿到眼前一看,手上竟沾了血。他倏然變色,「傷口裂了?不該的,我明明算過的……」
阿寄微微閉了閉眼,實在已很虛弱了,對他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朦朦朧朧只嫌他吵。他好像從來都不像她的夢裡那樣聽話。
意識模糊中,感覺到少年的嘮叨已很遠了,卻有一隻臂膀小心地護住了她的腰。少年的身軀尚未全然長開,瘦削,但卻使出了幾分力道,引著她往房中走去。而後他扶著她在床邊坐下,將墊褥鋪開,開了口,輕聲在她耳邊道:「趴下來吧。」
她皺了皺眉,對這樣的指令顯然很抗拒,一動也不動。她是來拿藥的,趴下做什麼?
顧拾看了她半晌,確定她是痛得有些糊塗了,於是他蹲下身來,逕自去除她的鞋。
她吃了一驚,身子下意識往後縮,卻被他一把抓住了纖細的腳踝,毫不留情地脫下了她的一雙鞋襪。她想抽回自己的腳,他卻不放開,反而還打量起她這雙瑩白得沒有一絲瑕疵的玉足來。
這全然不像是一個出身低賤的宮婢的腳。
感覺到他的目光,她連腳趾都羞澀地蜷縮起來。他看見她連趾甲都修得整齊圓潤,足心因他的抓握而微微泛紅,細弱的血管在肌膚底下清晰可見,好像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將它掐斷了。他的心底沒來由竄出一股陌生的邪火,嘩啦一下,便燒得他喉嚨乾渴。
她低下頭,身子微微地發抖。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好聲好氣地哄她道:「趴下來,我給你換藥。一定要同我耗,你就……不怕疼麼?」
她慢慢地把雙足往回縮,這回他的手勁放鬆了。而後她背對著他,將長發全撥到了身前,露出後背上被血染成暗紫的衣衫,又小心地往枕上側躺下去。
待他找出御藥房送來的藥膏,再迴轉身來時,她已將後背上衣衫褪下來一半,露出一彎香肩,和——
他的雙眸忽然危險地眯起,眼神里仿佛探出淬了毒的刀鋒來。
她的後背上,疤痕遍布,新新舊舊的傷口縱橫交錯,竟連一塊完好的肌膚都沒有!
☆、第6章 以昏為期
他看著那樣的後背,半晌沒有說話。
她卻全然不知,只是安靜地等候著。
片刻,他終於伸手,將藥膏小心地一點點塗抹在她新的傷口上。一道長長的刀傷,夾在眾多的疤痕中間,猶自滲出細微的血線。這一道傷,是他害她的。
阿寄抿緊了唇,手在胸前握著頭髮,雙眸閃爍不定,仿佛不知往何處安厝,便只是注視著榻上的青石鎮子發呆。少年的動作笨拙但輕柔,手指沾著藥膏掃過那些傷疤,有時候力道大了些,她自己尚未動彈,他倒先低低地叫出來。
「抱歉。」他誠心誠意地道。
她將自己的臉又往枕頭裡埋得深了些。
其實早已不疼了,只是癢。
細細密密的癢,從那些細細密密的創口侵入到她的身體中來,她閉了閉眼,竭力地忍耐下去。
忍耐,原該是她最擅長做的事情。
塗好了藥,她的衣衫也被細心地攏了上來,她一手撐著床榻慢慢坐起身,低頭整理自己的衣帶。
身後的人低低地喚了一聲:「阿寄。」
她給衣帶打結的手指微微一顫。
忽而一雙臂膀輕悄悄地從她身後環了過來,少年的手覆住了她的手。她驚得一跳,那衣結又鬆了,為了避開她的傷口,他並沒有與她靠得很緊,但她仍然感覺到他胸膛的熱度,就貼著她的背,沿著她的脊樑默然攪動著她的血液。寂靜的入夜時分,她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混在溫熱的喘息里,嘈雜地鼓動著她的耳膜……她開始懷疑,也許自己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聾人和瞎子,不然的話,她怎會慌亂成這個樣子,好像聽也聽不見了,看也看不見了……
忽然肩窩一沉,是他將下巴擱在了她肩上,微微笑著側頭看她。
「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他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他的笑容燦爛而溫暖,任何一個人見了這樣的笑,對他的話都會深信不疑的。
她一轉頭就撞進他的笑容里。臉上猝然一紅,又立刻別過頭去。
他在她發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些耍賴的口吻又道:「這回是我的錯,我是……我是特意把藥留在我這兒的。我不知道這傷發作起來會這樣難受……」
她點了點頭,慢慢地轉身,他放開了她,她立刻就下了床。
他看著她匆匆穿鞋,想了想,又道:「不過這都是張迎的主意。」
不遠處正在打掃的張迎突然打了個噴嚏。
***
在阿寄的傷將將要養好的時候,三月初一,鄭嵩信守諾言,將當朝名儒、太傅丁舒派到了安樂公邸來給顧拾講經。
安樂公邸已很久沒有過這樣的人氣了。丁舒一來,先命人給安樂公購置了一架子的經書,又將他案上的用物都換了一過,還在四壁都懸上了些修身養性的字畫。到上課時,他還讓阿寄和張迎都在後頭跟著聽講,乃至於前門的幾個僕婦,來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