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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辱後的憤恨是很負面的情緒，蘇偉不想被這負面情緒控制，於是他用最冷漠和徹底迴避的態度去面對它，直到這種負面情緒逐漸消退。

    這樣的心灰意冷讓蘇偉斷了和那老外的聯繫，對老外要介紹的人也出於懶惰嫌麻煩地不再理會。他就是想靜一靜，好好感受一下，到底怎樣的生活更適合他，對他更有意義。單位的工作一如往常，順風順水的時候蘇偉還是會忍不住內心一點豪情壯志，而感覺被刁難不公平時，蘇偉也能自我調節，抱著面對飯碗的態度。看看部隊科研機構那些退休人員，他甚至能看到自己未來的老年生活。

    此刻，蘇偉發現只有兩個孩子能激起他對於生活的激情，帶著他們參加游泳比賽，參加環島騎行親子夏令營，帶他們爬山，嘗試攀岩……與妻子李雯的關係似乎又僵持起來，沒見好轉也沒有惡化，不過那天李雯主動告訴蘇偉，她和蘇勇談了關於蘇偉的事。

    「你們談這幹嗎？」蘇偉很詫異，不理解，甚至有些惱火。

    「既然你早告訴他了，怎麼不能說說。」李雯回答。

    「你要是想談，你跟我談，你跟他說有什麼用？你們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他就是安慰我半天，說這事以後誰也不提就這麼過去了。」李雯依然平靜，只是音調裡帶出些悲涼：「我現在明白了，同性戀把自己的這個秘密告訴周圍的人，這叫做出櫃。你這是出了黑柜子，可等於我進去了，你懂不懂？！我必須找人說說，否則我都覺得我快憋死了。」李雯說到這裡有些激動。

    「你可以跟我說。」蘇偉馬上輕聲地回應李雯。

    「跟你說什麼？是說離婚還是不離婚？我害怕跟你說……」李雯說著已經開始擦眼淚：「這事情我越想越不能接受，我父母，我哥姐還勸我說，只要你能夠跟我正常的過日子就可以原諒，為了兩個孩子……」

    蘇偉那邊微微苦笑冷笑，打斷李雯：「你告訴你父母就行了，連你哥哥姐姐都知道了……」

    「知道怎麼了？知道了他們誰也沒找你的麻煩。」

    蘇偉沉默。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給你留面子？讓他們知道很丟人？」李雯認真地問。

    蘇偉沉默片刻，之後平靜回答：「無所謂了。」

    此刻夜深人靜。夫妻都沉默。

    「你前天晚上去哪了？你現在住你父母那邊跟我說都不說一句，前天你也沒在他們那裡。」李雯開口。

    「在單位。」蘇偉回答。

    再次沉默。

    「算了不說了，睡覺吧，你也別太晚睡。」李雯再次先開口。

    「還是說吧！……」蘇偉這句好像嘆氣一樣：「我也不想騙你，你要求我徹底斷絕去想這個事情……那是自欺欺人。也許我現在能做到，可我不敢保證以後會怎麼樣。但我真的不想離婚，我也不想看你現在很痛苦，我希望咱們能找到一個好的相處方式，對你我好，對兩個孩子也好。」

    李雯先是吃驚，之後開始用厭惡甚至憎恨的語氣：「你不想騙我？你是一點也不在意我吧？！人說欺騙有時候也是一種感情，怕對方難過。你才不在乎我難過不難過呢？！蘇偉，過到今天，我才看清你這個人的真面目：自私，冷酷，絕情……」

    「我怎麼才不算自私絕情？我就一直編假話，然後外面和別人？再說能隱瞞的住嘛？這幾年你天天都猜疑，我天天編。你以為我看著你相信後高興的表情好受嗎？我心裡難受。」

    李雯瞪著蘇偉，從憎恨又變得難過，又開始流淚。

    蘇偉說得也情緒激動，但他繼續：「不算我媽，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女人，咱們倆過這麼些年，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能沒有感情，我怎麼會不在乎你的感受？！……」

    李雯已經哭得抽泣起來。

    「真的，李雯……」蘇偉說到這裡，停頓，長出口氣，接著：「這事你說了算，你要是實在不能接受要離婚，我同意。要是還想把家維持下去，我配合。倆孩子……」蘇偉說著，再次停頓，然後接著說：「如果離婚的話，都跟你至少兄妹倆不分開，一起成長，反正我會經常看他們，帶他們比賽或者出去玩，也給你減輕負擔。」

    ……蘇偉那天夜晚就這樣和妻子徹底攤牌了。有些人總結那些主動出櫃離婚的已婚同志特點，比如他們對過上真正同志生活有嚮往，或者說他們會幻想找真愛，和一個男人一生一世。還比如他們發現自己顏值不算低，比較受歡迎，是上床也好，是娛樂感情遊戲也罷，總之是發現了春天，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就目前情況而言，蘇偉既沒發現春天，更沒找到生命的意義，他甚至對離婚後的生活很迷茫，他不相信自己就如魚得水。他只是好像已經無法回頭般，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他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可更沒感覺自己做得對，做得好。人生的選擇早就不是非對既錯，非黑既白。

    蘇偉的那個電話，對於超越來說實在是太突然，他覺得自己所有對蘇偉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愛，恨，思念，委屈，幸福，痛苦……可超越畢竟是成年人，也是奔著三十而立的年紀，也許是太激動太複雜，他反而表現出連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冷靜平靜。

    可平靜之下，竟然就那樣掛了電話。

    那通電話之後，超越儘管有些慌張和膽怯，可特別痛快舒泰的感覺也讓他陶醉了好幾天。在這陶醉之下，超越還主動反省，或者說心疼蘇偉的情緒讓他心軟下來，覺得其實蘇偉打那個電話，說那些話還是很有善意的，自己也不妨大方一點主動一點，於是他問小春最近有什麼打麻將吃飯等活動，他想著也許能見到蘇偉。小春回答蘇偉最近就基本上沒露面，連微信群里都沒看見他。

    超越這幾天只要有點空閒就盯著微信群，他看到過蘇偉露頭說過那麼一兩句。於是超越讓自己在微信群變得活躍起來，說這說那的，甚至打趣起蘇偉。

    「這貼笑死我了……」超越群里轉發並寫道。那是個搞笑貼，有小白一本正經問二炮是個什麼意思，有人回答誰約炮誰二，有人說那裡只能約炮兩次。

    「我去，蘇偉男神被朝陽群眾舉報了……」

    超越這些話引來大家的說笑，卻沒見蘇偉露頭。

    孟超越開始心裡難受，但這難受不是氣憤，他開始懷疑自己那天電話里說的話讓蘇偉真的生氣了，他傷了他。

    那天超越看到蘇偉在群里和大家閒聊帥哥和美食話題，於是超越連忙接話茬，似乎和大家一起說笑。他希望能就此和蘇偉說上句話。

    然而超越發現當他開始聊天后，蘇偉就沒再說話。超越明白了，蘇偉在躲避他。

    王賡很敏感，再次私下主動問起超越：「你不是想和蘇偉和好吧？」

    「和好沒敢想，至少不能是仇人吧。」超越回答。他此刻也不再覺得王賡如何敵意，他甚至想從王賡那裡得到任何有關蘇偉的信息：「他和老婆出櫃就完了？沒下文了？」

    「我不知道啊，反正沒聽說他離婚。」

    沉默。

    「你希望他離婚嘛？他要離婚你是不是想跟他和好？」王賡問。

    「我想跟他和好，和他離婚不離婚沒關係。」超越回答。

    沉默。

    「現在是他鐵了心跟我成仇人成路人了。」超越先開口。

    「你別嫌我說話直，我覺得如果真是這樣，趁機散了不是壞事，他如果根本不可能離婚，最後還得分手。我看你吃飯那次帶的那個人還行啊，說說，怎麼回事？」王賡說著，又好像恢復了閨密間的八卦天性。

    「有什麼說的，沒感覺。」超越這樣回答。

    超越為老闆做各種開銷費用的報告，因為是突然給了他一大堆單據，而且急要，於是超越忙了大半天，午飯就買了個麵包湊合一頓，做完之後他還認真核對了一遍。期間生雲兩次來電話，超越都沒接，他實在忙不過來。等把做完的報告給老闆過目，無論完成速度還是質量都沒有被指責後，超越坐在辦公桌前，偷偷看看生雲的那些簡訊微信留言，是責問是撒嬌是抱怨是討好是寵愛，這讓他比之前忙工作還煩躁。

    最近超越心情不好，這份壞心情讓他對生雲沒有一點耐性，對那些已經有些習慣的被熱烈對待的享受都不再留戀。超越受不了糾纏，他覺得如果生雲能少糾纏他一些，也許他們還可能住在一起，開始另一段類似和鄭小乘的同居生活。

    老闆把超越叫進辦公室，他告訴孟超越他被提級，並且薪金增加幅度大於他目前的級別。另外老闆讓超越負責招聘一個部門秘書，可以幫助超越分擔一些工作。超越自然是喜出望外，他在快要下班時候，突然就有了衝動，他拿出手機，找到蘇偉的名字，撥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