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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4:00:41 作者: 風起漣漪
    「等天大亮了,咱倆還是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吧。」袁霏唉喲著說道。

    「三零八的人不用請假,反正不會被記曠課。」我自嘲地說道。

    三零八的特殊情況已經令我們可以無視校紀,隨意上下課,老師都會體諒的大力支持我們「好好休息」。

    終於在無數人的注目禮下走回宿舍,管理員瞪圓了眼睛緊張地扶著我倆上樓,不容我們拒絕。我和袁霏倍感好笑,也只得從命,同時發現對於一個傷患來說,住在五樓實在太考驗身體承受力了。

    「一會兒校醫室的人來了,我讓他們來看看。」

    管理員的關懷令我十分感動,而且發現自己已經躍然成為特權階級,不舒服的時候校醫會主動來探。

    「對了……昨晚有什麼異樣嗎?你有沒有聽到巨響什麼的?」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寂靜之中發出那麼巨大的聲響,還有我的大叫,不可能連一個聽到的人都沒有吧?原本應該引起騷動,偏偏這一路走來,太平得見不到一絲異樣。

    「沒有啊。」

    「哦……那沒事了。」

    我輕易地接受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只會成為我和袁霏的獨有記憶,那個空間只有兩個人,再無其它「人」。所以,另一個空間的事,不會干擾到這個空間。

    打開了寢室門,一眼看到老大正站在寢室中央。

    我又驚又喜地一瘸一拐走過去:「老大!原來你回來了!擔心死我們了!」

    走到吳凡的對面時,我才意識到不對勁。吳凡兩眼發直,雙唇煞白,微微哆嗦著,手上還拿著小電筒,仍處於開啟狀態。

    「老大?」我慌忙喚丁一聲。

    「玻璃……」吳凡目光呆滯地令人害怕,他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好像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情……「……玻璃……碎玻璃……」

    「老大?」我慌忙抓住吳凡的雙臂,他似乎沒有知覺般軟軟地隨著我晃動:「老大!你怎麼了!?老大!」

    「快!快去叫人!」袁霏沖已經呆愣的管理員大叫道。

    十幾分鐘後,老大被救護車帶走了。本來醫生覺得我和袁霏也有必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可是趕來的警察攔下了我們,要求問話。於是醫生便粗粗地檢查了一下,發現沒有嚴重情況便離開了。

    結果,連走路都很艱難的我和袁霏被帶到了教務處。這回來的警察少說有十幾個,圍著我和袁霏,分成兩堆審問我們,還有其它警察在忙進忙出,人數驚人,不愧是「重大案件」。校方只有校長、班主任和教導主任允許進入,卻也只是充當端茶倒水兼配合調查的角色。

    「昨晚你們在哪裡?」一個女警官拿著紙筆看著我問道。

    「網吧泡通宵。」我平靜地回答。

    「那你們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網吧有幾個人打遊戲輸了就動起手,我們只是不幸捲入其中。」發現其實我很有說謊的天份。

    女警官露出不悅的神情:「昨晚這一帶並沒有收到任何鬧事的情報。」

    「那就是老闆怕惹事,沒報警。」

    「那你們去的網吧在哪裡?叫什麼名字?」

    我沉默了一下,故意一臉無辜地問:「我們在哪裡上網關係重大嗎?」

    「蕭雨同學,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的調查!」女警官的聲音微微提高,到底是個年輕女警,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好吧好吧,我老實交待吧,其實是我和袁霏打架了,但是校內打架是要處分的,所以才說謊。」說完,我還衝站在我旁邊的校長笑了笑。女警明顯不相信,於是我高聲沖另一頭的袁霏叫道:「袁霏,咱倆是因為欠錢問題打架的吧?」

    埋在人堆里的袁霏探出個頭,刻意大聲叫道:「對啊!你小子欠錢不還!」

    「少來!你小子欠我的錢還沒還呢!憑什麼讓我還啊!」我也扯著嗓子高聲喊道。

    其實不大的教務處根本用不著這麼大聲的對話,而我卻和袁霏大聲的一唱一和。等安靜下來時,滿屋的警察都目光不善地看著我倆。

    一個看著年齡較大、像領導人物的警察拿過女警手中的記錄,和她替換了一下,平靜地對校長說:「再準備一間屋子,分開審訊。」

    很快,袁霏便被帶出教務處,大概到其它屋子去了。我不禁好笑,已經串完供了才分開,為時晚矣。

    面對老警官,我不由提高了警惕,當警察一段時間之後都會變成老油條,稍不小心可能就會著了道。

    「我抽菸你不介意吧?」老警官問道。

    我聳聳肩:「教導主任不反對,我就沒意見。」

    教導主任忙說:「隨意隨意……」

    「可以隨意?那我也抽一根行嗎?」

    我故意看向主任,他尷尬地看著我。我倍感痛快,高中時因為我沒參加全校師生大會還被他記了一過呢。

    「那不抽了。」老警官慡朗地笑了一下,然後看著我說:「蕭雨啊,你對我們很排斥啊。」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警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徐平失蹤了。」

    我的心跳了一下,但馬上垂下頭掩飾住我一瞬間的心酸。

    「你們三零八寢室的人好像惹上了什麼事,一個接一個的出事……」老警官停頓一下,慢慢吐出幾個字:「穆木死了。」

    我倏地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

    「我們剛接到的消息。他坐長途汽車回家,途中汽車在加油站停留了片刻,有目擊證人證明穆木當時和其他乘客一起下車上廁所,可是所有人都回來後,他仍然沒有回來。」

    我兩眼直直地盯著老警官張合的嘴巴,木然地聽著。

    「當時車上的司機和售票員並沒有發現少了一個人,等到達目的地時,去接穆木的家人才發現他失了蹤。因為車上有穆木的行李,所以排除了他中途下車的可能性。當地警察接到報案後便調查了當時停留的加油站,結果發現……」

    我安靜地看著老警官,沒有追問,因為任何可怕的情節都有可能發生,我已經麻木了。

    老警官似乎是想吊起我的胃口,見我反應冷淡,似乎有些意外,但他繼續說了下去……

    「……發現男廁所內有一個閣門是反鎖的,還有一股像燒焦東西一樣的糊味,但打開後並未發現穆木的屍體。」

    我注意到他在這裡用了「屍體」這個詞。

    「現場有燃燒過的痕跡,但奇怪的是,燃燒面只在便池門內側,而且沒有蔓延,上方的天花板沒有任何煙薰的痕跡。這樣解釋吧,就像一個火災現場,四周全是黑乎乎的牆,卻只有天花板和地板是乾淨的,就好像火苗一直保持在一個高度,連煙都被罩在這個高度之下,所以在打開這個門之前,沒人會想像到裡面發生了火災。」

    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常識限制了我的想像力,一間便池閣是四下通風的,站起來可以看到外面,蹲下去可以看到地板,沒有半點密封。如果發生了火災,燃燒的痕跡又怎麼可能只停留在檔板四周,其它地方全無痕跡?難道有一個無形的罩子將這個空間劃割開,讓火焰只在固定的地方燃燒?

    我忽然揚了揚嘴角,不可能嗎?有它的存在,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老警官員見我竟笑了,於是說:「你不相信?你以為我是編的?」

    「不,我相信。然後呢?穆木呢?」

    老警官定定地看著我,似乎想從我的眼中看穿些什麼,不過麻木的我已經不會泄露什麼了。

    「現場有衣服和鞋的灰燼,初步辯認是穆木的衣物。還有許多需要經化驗才知道是什麼的粉末和硬物,其中,有部分牙齒……相信從牙齒可以判斷出是不是屬於穆木……」

    我淡淡道:「有衣服,有鞋,有許多不知名的物質,還有牙齒,但是肉呢?骨頭呢?」

    「蕭雨,這正是我們警方無法理解的地方。從衣服纖維在現場的溶解程度可以想像那是怎樣的高溫,那已經不是普通的燃燒,就算把穆木全身淋上汽油、甚至泡在汽油里,也絕不可以在那種開放式的地方達到焚化爐的高度,他整個身體都被溶解了!不……也許那些不是他……」

    老警官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他不知該如何向我解釋現場的模樣。但是,我卻能想像得出來。

    所謂不知名的物質,十有八九是碳水化合物、曠物質、脂肪、蛋白質……加在一起,再加入百分之六十五的水份,便能還原成一個人……

    記得以前化學老師說過,把人的構成元素全部買下來,只花大約十幾塊錢便足夠了。這就是一個人的物理價值,如此廉價。

    我的沉默令老警察的神情有些鬆動,他長嘆一口氣,慢慢說道:「其實這個案子我沒有權利插手,如果被上級發現的話,我會被處分……可是我不能不管這個案子,因為我的孩子也可能會受到傷害……」

    我一愣:「您是……」

    「我姓徐。」

    徐平的爸爸?

    「蕭雨,我希望你明白一個父親的焦慮。自你們三零八出事後,我便一直催促徐平回家住,可是他說你們都是外地人,你們沒有家可以逃回去,所以他沒辦法丟下你們自己逃開。而現在,他失蹤了……每個孩子都在一個個出事,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輪到徐平……所以,如果你知道什麼……」徐伯伯噎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他慌忙側過頭去,強忍住淚水。我的心臟一陣收縮,眼眶迅速濕潤。

    是的……其實徐平早就可以離開,可是他卻留了下來……從一開始,任何事都沒有他的份,可是他卻從沒有涉身其外……就是這樣的徐平……已經……

    我的眼前晃動著徐平悽慘的模樣,我急忙緊閉雙眼,不敢再去回想當時的慘狀,我怕自己會克制不住哭出來。

    「校長室……」我細若蚊哼的吐出幾個字。

    「什麼?」

    「校長室……有異樣嗎……?」

    我緩慢地看向校長,徐伯伯同樣以詢問的目光看向了校長。校長沒想到我會忽然提到他的辦公室,明顯慌張起來。無措地回答:「沒、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啊。」

    「校長室發生什麼了嗎?和徐平的失蹤有關嗎?」徐伯伯急切地問道。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如果校長室很「正常」的話……那我又要如何提起那個全身皮膚都被劃破、死狀悽慘的徐平呢?

    「對了,今早清潔工倒是在校長室門前撿了一個手機,不知道是誰的。」校長忽然說道。

    「這種事你怎麼沒告訴警方!」徐伯伯氣憤地喝道。

    「我、我沒想過會跟這件案子有關係……」校長嚇得臉都白了。

    「那個手機呢!?」

    「我去拿!我去拿!」

    很快校長便拿來了那個手機,我虛虛地瞄了一眼,正是徐平的手機。

    「是徐平的手機,是我買給他的!」徐伯伯的聲音微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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