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許鈞料想到沈默會是這樣一個反應，把兩份文件都留在病房裡，保持溫柔的笑：「孩子，我給你時間慢慢考慮。」說完，離開病房。

    沈默狠狠盯著病房門口，維持多年的溫順理智被瓦解不剩一二，他將手邊的文件一把掀到下地，對著空蕩的房間咬牙切齒：「他休想離開我。」

    我這兩天一直卡著上不來，什麼毛病……

    貳伍.醉酒

    整整一個月，沈默和許禕唯沒有任何聯繫。

    余洵時不時會來探望沈默，聊的內容也只關於劇本創作方面，其他的事情似乎都在有意避開。

    一個人在病房的時間，沈默常常翻開一本書後開始發呆，回神之後又合上，似乎落入年少時期的彷徨和無助。

    他自小對感情的事情遲鈍，又因為兒時父母去世，不得不住在姑姑家裡，養成了怕給人添麻煩的性子。他不敢像姑姑的孩子那樣和朋友們出門遊戲，出去就要花錢，就只待在家裡看書。

    他聽話順從猶如木偶，長輩讓他做什麼他便去做，而唯一忤逆長輩的事就是在大學畢業後踏入了演藝圈。

    獨身一人在演藝圈內無依無靠，誤打誤撞演了幾個小配角，勢頭不錯，本該是演藝事業有望，卻被斷送在資方手裡。

    原因很簡單，資方老總要他陪睡，被他拒絕。

    何況那個老總還是個年過五十的男人。

    後來，他因為得罪資方很少戲可以拍，只好四處接些通告餬口，其中包括一些給人當背景板的平面廣告拍攝以及補位的品牌走秀。

    也是在一次走秀，他看見T台下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孩直勾勾地盯著他。

    男孩看起來年紀比他小一些，淺灰色的西裝襯得他皮膚白皙得發透，前額的頭髮絲軟軟地垂著，既乖又可愛。

    只是看他那眼神，總有種不尋常的味道。

    同性戀?

    他心中存疑，果不其然，就聽著助理興奮地告訴他，有個人來問他的事，想是有人對他感興趣，說不定能拉他一把。

    沈默沒接助理的話，當了耳旁風。

    可沒多久，沈默意外接到一個質量不錯的劇本，出演了裡邊的男三號。那時候的沈默還不太明白這其中有什麼聯繫。

    劇熱播一陣後，他仍是那個不用任何化妝就能蹲在路邊擼串的十八線男演員，日子過得平淡。

    只是平淡的日子裡，卻總會發生意外，可以說是驚喜，也可以說是驚嚇。

    當一個男人撲進他懷裡時，他就已經認出是在哪兒見過。

    下意識地，他腦海里冒出很不得了的四個字：投懷送抱。

    許禕唯就這樣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闖入他的生活，強行打破圍困了他數十年的心牢。

    那時的許禕唯像只待宰的小羔羊似的，溫順得惹人憐惜，和後來對他冷淡寡言的許禕唯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不知道其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當他和許禕唯重逢確定肉體關係後，他的工作越來越多，不久後開始察覺到異常。

    許禕唯幾乎每天都很焦慮，給他打電話時常常難掩不安無措。後來一次見面，他已是憑藉一部電影的男配在業界嶄露頭角，手邊的劇本一疊接著一疊，許禕唯靠在他懷裡，跟他說家裡的長輩如何逼自己和不少商界中的富二代見面，意思是讓自己看對了眼儘早結婚。

    他聽不出言外之意，只能安撫許禕唯：「這是家裡人為你著想，你應該高興。」

    許禕唯滯著表情坐起身，看他的眼神裡帶著慍怒，片刻，那份慍怒變為無奈。

    「我不想和那些人扯上關係，」許禕唯從衣擺摸進去，貼著他的耳朵吹氣，「如果我和那些人結婚就不能再見你。」

    「我不想這樣。」許禕唯閉上眼，觸上沈默皮膚的指尖發顫，鼻尖酸澀，說，「畢竟你是我見過最體貼的床伴，我可捨不得讓給別人。」

    後來，許禕唯得寸進尺，說不許他在外偷人，就提出和他形成契約關係，維持一對一安全可靠的關係，普通的契約文書難以解決，唯一可行的便是婚姻束縛。

    一種開放型婚姻。

    許禕唯說：「我不需要你喜歡我，只是我們倆身體上這麼合拍，倒不如就這樣保持下去如何?到時候你厭煩了我或者是我厭煩了你，在協議分開，這樣對你對我的健康安全都好。」

    沈默沒拒絕，他已經開始喜歡許禕唯陪在自己身邊的樣子。

    沈默現在想起，也只能說自己一直被許禕唯牽著走，許禕唯說什麼他都信，就這麼輕易被誘騙扯了證。

    沈默很早就認為許禕唯會率先提出結束關係。他預想過，到那時他該如何灑脫接受還他一個自由，可未曾想，到他真的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結果時，他拒絕接受。

    人總習慣孤獨，卻難以戒掉他人相伴的癮。

    他上癮，全都因為許禕唯，卻苦於與對方之間立起的隔閡。

    他想對他說一聲「愛你」，被天花亂墜的新聞擋在嘴邊，讓他不得不告訴自己，這個人終究是要一個自由的。

    由許禕唯開啟的遊戲，最終不願結束的只有他。

    一個月的休養讓他恢復了不少，劇組可運轉的資金不允許等到他的腿完全恢復，他只好提前回到劇組進行拍攝。所幸武戲部分已經拍攝完畢，剩下的文戲只需他情緒飽滿做出簡單的動作就可以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