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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54:42 作者: 藍淋
    既然他當時真把周翰陽當朋友了,那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上那條不歸路。

    於是胡北原在百忙之中開始博覽群書了。

    他總算了解到,原來這個現象可謂歷史悠久,生生不息。至於「治療」的方法,則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的說治不了,有的說治得了。

    胡北原專挑治得了的說法看,但提到的那些厭惡療法,什麼電擊自己啊之類,看得他那叫一個心驚肉跳----這簡直就是刑罰嘛,怎麼用在細皮嫩肉的周翰陽身上呢。

    胡北原經過悉心研究,多方探聽,終於選定了他覺得最安全的中藥,隨便吃吃都無妨,有效當然好,沒效也當是強身健體嘛。

    這天他瞅准一個時機,去找周翰陽。

    「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吧。」

    青年像是非常意外,愣了有好幾秒鐘,才說:「有啊,當然有。」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不過,怎麼了?」

    「沒啊,就,很久沒一起吃飯了,」胡北原也不好說得太明,「順便聊聊吧。」

    為了表示自己的關懷誠意,胡北原這回下血本,請吃的是螃蟹火鍋。

    威武雄壯的花瑛蟹躺在鍋里,膏滿肉肥,沸騰的湯汁色澤濃白,把旁邊的各種時令鮮蔬,腐竹豆皮,煮得嗤嗤作響。

    周翰陽看起來心情不錯,還特意展示了掰出蟹腿肉的正確手法,處理了一條碩大的蟹腿。

    「瞧,要在關節這邊用力,往前折,這樣就容易斷,肉也容易完整取出來……」

    胡北原難得的心思不在那蟹肉的美色之上,只斟酌著開口:「說來,我是想問你。」

    周翰陽把長長一條飽實的蟹腿肉抽出來,幫著放進他的碗裡:「嗯?」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那個,嗯,你知道的……」

    周翰陽愣了一愣,咳一聲,看著自己碗裡的腐竹,道:「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想弄清楚,你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青年抬起薄薄的眼皮,看著他。

    「我查過了,先天的話,那是比較麻煩,如果是後天環境影響的話,其實可以治的,」

    「……」

    「我還幫你帶了些藥來,有人說這是有效的,反正吃了也沒壞處……」

    青年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我,沒,病。」

    胡北原剩下的那些話,噎在喉嚨里,沒敢再出口。

    青年臉色全然鐵青,然而眼角略微發紅:「我不勉強你和我做朋友,你想怎麼看我,怎麼避我,怎麼罵我都行,但我要告訴你,我,沒,病。」

    這頓飯沒能吃得完,周翰陽拋下那番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理睬他低聲下氣的道歉和挽留。

    胡北原面對那一大盆白白在噗嗤噗嗤歡騰的火鍋,心裡又是鬱悶,又是委屈。

    當時為了多打聽點消息,他還特意去相關的網站諮詢「怎麼治」,然後被一群人罵得狗血淋頭,亂棒打出,各種拉黑屏蔽。

    他容易嗎?

    結果他一番的好心,只換來周翰陽的仇大恨深。

    他也知道這世上有種心態叫「諱疾忌醫」,但沒想到周翰陽反應那麼大。

    至於嗎?

    「HI,小胡。」

    胡北原本來就心煩,看見這人,心裡更添堵了。

    「你走開點。」

    但凡碰見這傢伙,他就沒一次不倒霉的。要說鬧到今天這樣,這傢伙也是功不可沒。

    薛維哲道:「喲,這麼大火氣,我是看見你跟翰陽在這桌吃飯,想來打個招呼,哪知道他就那麼先走了。」

    「……」

    「怎麼,吵架啊?你又做什麼傻事啦?」

    胡北原不由又氣又惱:「傻事?對,我就是傻在管這種閒事,還想著給他治病,吃力不討好,好心當驢肺。」

    薛維哲很是意外:「啊?翰陽病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胡北原大庭廣眾的,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只得道,「他是病了啊,就是你也有的那一種啊。」

    薛維哲是聰明人,想了一想領悟過來,倒沒有周翰陽那麼大反應,只笑道:「你別傻了,你覺得這是病?」

    「難道不是?」

    「呀,傻子,這不過是青菜蘿蔔的道理。大多數人喜歡青菜,有小部分人喜歡蘿蔔,喜好不同而已。多大事呀。」

    「……」

    「人是這樣的,對於那些自己不熟悉的,不符合自己習慣的東西,就覺得有問題。」

    「……」

    「你啊,要是接受不了,那就走開,別想著把別人的喜好扭過來,沒必要,沒意義,也沒禮貌。你說你吃青菜,我吃蘿蔔,然後你就說我有病,這不是罵人嗎?」

    「……」

    「而且啊,」薛維哲笑微微的,俯過身來,「其實呢,很多人,一直以為自己是愛吃青菜的,只是因為他沒試過蘿蔔的味道。」

    「……」

    「你要試試嗎?」

    胡北原立刻連火鍋也不管,撒開腳丫子跑了。

    胡北原回家以後,認真思考了一番薛維哲說的道理。

    他不是很能想得通,更不確定薛維哲這人嘴裡出來的話是否靠譜,但他覺得,那兩人畢竟是一類人,薛維哲想必能比自己更了解周翰陽的心情。

    所以大概他真的是傷到周翰陽了。

    他想,也許他應該去給周翰陽道個歉?

    然而這年頭,道個歉也是要天時地利人和的。

    他都數不清周翰陽這是第幾次因為鬧脾氣而不理會他了,這回的「不理」,照例又要比以往的更嚴重一點。

    每逢在公司碰面,周翰陽都面若冰霜,全身猶如罩著一層寒氣。他還沒能靠得近,話就已經被凍在喉嚨里,出不來了。

    讓他更鬱悶的是,上司的那種冷漠不是擺譜,是從心底出來的。

    他還沒打算因為周翰陽不同尋常的喜好而疏遠之,周翰陽倒已經先拒他於千里之外了。

    胡北原想起這些就糾結得撓頭,這叫什麼事呀。

    在這尷尬的時候,雪又來了層霜----他和周翰陽得一起去東京出差一趟。

    於私再怎麼波濤暗涌,於公他們都是上司和得力助手的關係,這個項目一直是他們在談,現在由他們跟進很正常。

    兩名男員工出差,公司訂的就是一間雙人房,四星酒店,標準規格,就算周翰陽是太子黨,也沒有特殊待遇。兩人不尷不尬的,也都默默帶著行李,準時去機場報到了。

    就是這樣,世界不會繞著你們那點私人恩怨轉的。

    周翰陽一上飛機,就目不斜視,嚴正聲明:「你放心,我已經自己再訂了一間。」

    胡北原聽著就氣不打往一處來:「哈?我放心什麼?你自己想太多,不要代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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