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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54:42 作者: 藍淋
話匣子一打開,他就恢復成胡北原所熟悉的那個,暢所欲言,天真爛漫的年輕人了。
「我小時候,常跟我爸爸去看MLB的,還等著和明星一起合影。」
「……」
「你知道嗎,所有的小孩子,看比賽的時候都有一個心愿,就是撿到一個本壘打打出來的球。」
「……」
周翰陽笑道:「不過我從來都沒搶到過呢。」
「……」
比賽過了漫長的三個小時,比分依舊是五比五持平,到了最後一局,胡北原屁股都隱隱作痛,有點要坐不住了。這玩意兒可比藍球足球耗得久多了呢。
眼看天色不是很好,悶熱之下,漸漸有點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意思,他便問周翰陽:「這看起來,像是快要下大雨了,要不要先走啊?」
周翰陽還在全神貫注,不錯眼珠地看著場上的球員擊球,聞言便瞪大眼睛:「比賽還沒結束呢。」
「但反正也是打平吧……」
都平局這麼久了,再過十分鐘會有差嗎。
周翰陽笑起來很有點陽光燦爛的味道:「那可不一定呢。」
「……」
「不等到最後一刻,你永遠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
「……」
胡北原想,真是充滿夢想的年輕人啊。
他昏昏欲睡地看著那反覆的跑壘失敗,終於到了最後一個擊球員的最後一球,比賽馬上就要這麼坑爹地結束了。
擊球員一個有力的揮擊,「砰」,而後全場猛然爆發出來的歡呼聲讓胡北原跟著清醒過來。
雖然他不懂球,但也看出來了,這是一個漂亮的全壘打。
在這勝負已分的喧鬧里,那棒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後飛向觀眾席。
人群愈發沸騰起來,胡北原眼瞅著那黑影朝他面前飛來,本能地伸手去擋。而周圍十米內的觀眾早已聞風而動,一時間蜂擁而上,現場搶成一團。
飲料灑了,薯條倒了,帽子也飛了,胡北原在這歡樂的騷亂里實實在在地跌了個狗吃屎,但他混亂中也抓住了一個東西。
胡北原有點不敢相信於自己的好運氣,他瞪著自己手上那不知怎麼抓到的,圓溜溜的東西。
「……我拿到了?」
確認之後,胡北原激動起來,開始語無倫次:「拿到了,我,我,我拿到了!」
原本打破頭的大大小小的競爭對手們這時候也都笑了,大方地向他表示祝賀。
胡北原掙扎著爬起身,把球攥著,高高舉起來,就跟拿了尊獎盃一樣自豪不已。興奮之餘,不由自主地,他就和身邊朝他笑著的青年來了一個慶祝的熱烈擁抱。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擁抱。
周翰陽的胳膊很有力,胸膛也結實,滾燙,他能感覺到他那帶了汗味,然而依舊好聞的,熾熱的氣息,還有猛烈的心跳。
這擁抱沒有持續多久,他都沒從那陣高興里回過神來,周翰陽就已經猛然一把將他推開了。
用力之大,讓胡北原還不甚美觀地往後踉蹌了一下。
「……」
這會不會太失禮,太傷人了呀?
周翰陽在他開口之前,就先倉促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我比較怕熱。」
「……」
胡北原心想,真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
不過呢,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也就不計較這個,還大方地伸出手去:「給你。」
「啊?」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這樣的球嗎?」
周翰陽看著他。
「拿去吧。」
周翰陽像是猶豫了一陣,終於伸出手指。
拿球的時候他的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有種異樣的熱度,而後很快就收回去了。
「謝謝。」
兩個人在離場的人潮里,不可避免地就走得近了。胡北原挨著他走,開心之餘,又在絞盡腦汁地想還有什麼示好之舉可以做。他的手段實在乏善可陳,只能邀請道:「說來,都差不多餓了,順便一起去吃飯吧。」
托薛維哲的福,他把那份晚上打工的兼職給辭了,目前還未找到下家,無工一身輕。
周翰陽聞言望向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收了他一個棒球的人情的緣故,並沒有馬上開口拒絕。
胡北原趁熱打鐵:「你看,那有個自助烤肉店,晚餐79元一個人,包酒水,消費滿150還送30的抵用券呢,一個人吃虧,兩個人剛好。」
「……」
兩人進了餐廳,地方不大,菜色也不多,不過還算乾淨。剛找地方坐下,服務生就先來按人頭結帳了,眼看周翰陽要掏錢包,胡北原忙制止他:「我來我來!」
「不用……」
「難得我請你一次,不要客氣啦。」
周翰陽笑笑,正是十分客氣:「下次吧。」
不顧那拉扯推擋,周翰陽依舊執意要從錢包里抽出鈔票來,胡北原見狀,情急之下只得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得逞。
那手掌原本是力大無窮地固執著的,但在他的手心裡,卻突然一下子失去力量一般,而後無聲無息地,迅猛地從他的手指之下抽了回去。
胡北原成功搶先付了錢,而後第一次為掏錢這種行為而感到由衷的高興:「來來,喝酒,吃肉!」
胡北原興致勃勃地吃了不少肉,周翰陽似乎對這裡的粗糙肉食沒有太大胃口,也不太領略他那頻頻夾菜到碗裡的殷勤,只默默地喝了些啤酒。
吃完出來,胡北原又體貼地替他考慮:「喝了酒,就別開車回家了。」
「嗯。」
胡北原十分經濟:「這邊走過去二十米就是地鐵站了,也別叫計程車了吧,我送你搭地鐵回去,比計程車反而快多了呢。」
「……」
胡北原沒預料到的是,這一班地鐵是如此的人潮洶湧,擁擠不堪,隨著到站的人流進出,車廂里的空間越來越小,胡北原真是恨不得爹媽當初少給他生一隻腳,這會兒連金雞獨立的地方都快沒了。
更慘的是周翰陽,這種嬌滴滴的瓷人一般的公子哥兒,想來也沒吃過這類苦頭。現在卻跟他一起,兩個人都快被擠成一張合照了。
在這簡直能在全球稱冠的人口密度里,胡北原幾乎透不過氣來。車廂里各種汗味臭味香水味,交織成一種說不出的奇怪味道,幸而他的鼻子貼著周翰陽的脖頸,上面的氣息還是好聞的,一點暖,一點甜,像是這一片污濁里的唯一一股清流。
比起他的苦中作樂,周翰陽就像是已經到了苦不堪言的頂點。
胡北原感覺得到他那忍無可忍地繃緊了的肌肉,困難地憋住了的呼吸,他甚至還在儘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從實際操作上來講,這是沒有任何可行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