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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53:00 作者: 淳于歌
    許劍下定了決心,手還抖著,但她準備撕開包裝。

    一隻手猛然抓住了她!

    許劍心臟一下子停了,四周變得安靜無比,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身子僵硬得像被凍住一般。腳下虛軟著,但她努力不讓自己跌倒。

    她不敢去看那隻手,空白的腦子裡只有許志強那在血色中揮舞的拳頭。

    「這是什麼?」一個女人的聲音登時讓許劍清醒過來,她緩緩地扭過頭去,像個機器人,脖子甚至好像發出了咔吧咔吧的聲音。

    但她只看見母親疑惑地目光,死一樣的寂靜里,許志強沉睡的呼吸聲正從帘子另一頭傳來。

    「我……」許劍的嗓子也被凍住了,只說得出一個字。

    馮麗雲伸手來拿她手上的東西,許劍卻緊緊攥住不肯鬆手。但馮麗雲已經看見了上面的字,她低頭看到灶台上那碗湯,眼睛裡的恐懼像溢出鍋的湯一樣,讓許劍的心跳又加速跳動起來。

    「鬆手!鬆手!」馮麗雲低聲呵斥道,她害怕驚醒睡夢中的猛獸。

    許劍緊抿著嘴唇不肯放手,母女倆第一次的博弈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進行著。

    「夢夢,」馮麗雲沒了力氣,近乎溫柔地喚了一聲,「媽求你了。」

    她的眼中泛起淚光,緊緊握住許劍的手道:「你不能毀了你自己,媽不能沒有你。」

    許劍仍倔強地不肯鬆手,她的心裡已經妥協了,因著母親眼裡的害怕和絕望,可那雙手偏偏不肯放鬆,因為那是她走出現在這個噩夢唯一的希望。

    馮麗雲手上加重了幾分力道,許劍被抓得有些疼了。但她看見母親眼裡逐漸堅定地目光,聽見她在自己耳邊低聲說道:「這件事,不該由你來做。夢夢,不要因為他變成魔鬼。」

    許劍猛然鬆開手,像是第一次見到母親,隨即「嗚----」地哭了出來。

    但馮麗雲很快捂住她的嘴,把她摟進懷裡,將她的痛哭聲全都埋在自己胸口。

    在這個家裡,哭聲也是不能有的。

    湯上了桌,晚飯在沉默中結束了,每個人都安好,許志強照例灌了幾瓶酒,一頭栽進床里。

    明天日上三竿的時候,他又會滿身酒味地醒來,許劍心裡失望地想著。

    黑暗裡,馮麗雲摟住女兒,輕聲說道:「夢夢,等到那一天,媽給你買一條最漂亮的裙子,好不好?」

    許劍沒有答應,她不知道那天什麼時候才能到來,會以怎樣的形式到來,或許永遠不會來了,或許她會永遠陷在這個噩夢裡,等到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從身體或者靈魂上。

    她翻身面向床外,清冷的月光灑在窗台,讓許劍感到一陣徹骨的冷。

    許劍回到了學校,但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連肖華歌都不能逗她多說幾句話。

    下午最後一節課課間的時候,教室外來了幾個高年級的女生,走到門口冷冷地掃視了一圈,沖門口的人道:「誰是肖華歌?」

    那個學生愣愣地朝肖華歌指了指,問話的女生便又道:「叫她出來一下。」

    肖華歌被叫了出去,原本閉著眼睛打算睡覺的許劍直覺有一股危險的氣息,她抬起頭朝教室外張望,只看到肖華歌的半個背影。

    最後一節課是美術,許劍又逃課了,她在學校的各個角落裡搜尋,同時躲避著來來往往的老師。

    肖華歌直到上課鈴響也沒有回來,這不像她。

    許劍跑向學校西北角的一片樹林,剛走到林子外就聽到一聲尖叫,隨即是一聲響亮的耳光。

    一個惡狠狠的聲音道:「就這副騷樣也敢寫信給唐川?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醜八怪!狐狸精!」

    「咔嚓咔嚓!」手機拍照的聲音響起,另一個聲音道:「聽說她和她們班那個變態走得很近,我妹說那個人原本是個女的,卻一直裝男生,誰知道是不是心理變態。」

    「男的勾引,女的也勾引!你挺能耐呀,敢不敢讓全校的人看看你有多賤!」

    「啪!」又是一記耳光。

    林子裡,幾個高大的女生把肖華歌圍在當中,最外面的女生背上忽然一陣劇痛,撲到了一邊,衣服上留下一個清晰的鞋印。

    許劍看到中間的肖華歌被脫掉了外套,裡面的背心也被扯了下來,此時她正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內衣帶,避免被那幾個女生拽下來。

    壓抑於心底的怒火徹底燃燒起來,燒毀了許劍所有的理智,她衝上去,像那晚捶打許志強一樣,用盡全身力氣對那幾個女生又打又踹。

    那幾個女生不知道她哪兒來那麼大的力氣,在試圖控制住她失敗之後,紛紛往外逃竄。

    許劍抓住一個跑得慢的 ,一把把她摔到地上,隨後騎在她身上,一個接一個地扇她的耳光。

    「啪!啪!」清脆的聲音在林子裡響起,原本女生還掙扎著試圖護住自己的臉,但許劍掰開她的手,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一樣,不停地扇著。

    女生一邊的臉腫得老高,因為充血和另一邊臉對比十分鮮明。許劍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直到肖華歌在一邊尖叫道:「住手!住手!你會打死她的!」

    老師們很快趕來,抬走了被打暈的女生,哄鬧的人群里,似乎有人指著自己大聲責罵著,但許劍什麼也聽不見,她的眼前還只有一片殷紅的血色。打得麻木的手掌此刻火辣辣的,她用力推開人群,朝一個方向瘋狂地奔跑。

    她不知道她會跑去何處,但她不想停下腳步,一旦停下了,那片血色就會將她吞沒。

    但她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一隻手揪住她的領子,一邊扯著她走,一邊罵道:「打了人還想跑,你在學校就只學到這些東西嗎?」

    許劍抬頭看了看,發現那張臉和年級主任的一模一樣,主任滿面怒容,拉著跌跌撞撞的許劍徑直走進了辦公室將她一扔,最後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後面,道:「說吧,為什麼打人?」

    這件事說起來就要牽扯到肖華歌,許劍猜到她寫給那個叫唐川的人的,是情書。因此她不能出賣肖華歌,這個時候,她腦子裡想到的,只是怎麼保護肖華歌不受傷害。

    於是她保持了沉默,她不願去向任何人解釋什麼。他們不會明白的,誰也無法明白,她到底身處怎樣的境遇。

    「不說是吧?好,把你家長叫來!」主任把桌上的茶杯猛地一墩。

    眼前浮現出母親的臉,緊接著那張臉後面出現了許志強的臉,把母親的臉完全遮蓋了。許劍打了個寒顫,用不帶任何情感的語調說:「我說。」

    第 6 章 頭髮

    許劍還沒開口,門口有人敲門。主任抬頭看了一眼道:「進來吧。」

    一個老師把肖華歌領到許劍左邊站著,主任見肖華歌身子還在發抖,眼裡是殘留未去的恐懼,便先問道:「要不你先說說?」

    肖華歌低頭下,沉默了。

    她是一位好學生,在老師和父母眼中都是。即便之前幫助許劍曾和同學有過摩擦,但在老師看來,那也只說明她是個富有同情心和關愛同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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