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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52:42 作者: 南朝
    顧留政摸摸她的頭,「今天下得很漂亮。」又拍拍魯雁的肩膀,「這局雖然兇險,不過取勝就好,下午再接再厲。」

    吃完飯顧留政讓夏徽去午休,自己則拿出將要對局的韓國棋士棋譜研究起來,----下午將是兩場苦戰。

    程北茶樓一戰,夏徽風頭太強,以致兩國都不敢小覷她,本該壓軸的精銳棋士放到前面來了,目的就是想截殺她。朴智會、吉田愛之後,夏徽將要對戰的是韓國的鄭頌娥六段。她與夏徽同齡,是韓國重點培養的女棋士之一,十三歲即名震棋壇,在去年的三國女子擂台挑戰賽創造了六連勝的佳績,人小棋高,風頭正勁。

    同齡人與同齡人交手,難度係數並不下於與棋壇老將交手。鄭頌娥與夏徽有些相似,都是心思單純,情竅未開,下棋也就更加專注認真。這方面老將反而不如她們,比如朴智會,她雖是一等一的棋士,可她的棋里糝雜著名譽、美貌等等,被夏徽搶了風頭,就變得有些情緒化了。

    魯雁這邊同樣不簡單,他要對戰的是以沉厚穩重著稱、被人封為「石聖」的韓國棋士李廷碩九段。而數年前,還是五段的李廷碩,曾經打敗過魯伯融九段。飄逸清和與沉厚穩重,原本就是克星,單看誰的棋力更勝一籌!

    到一點半顧留政上樓去叫夏徽,她習慣側躺著,小臉半埋在橘色的枕頭裡,雪團似的。高挺的鼻樑,鼻頭小巧而上翹,十分的可愛。櫻桃小口,睫毛又長又卷,能甜到人心坎里。

    顧留政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喚道:「夏夏,該起床了。」

    午休本就睡得不深,夏徽被他喚了兩聲就醒來,揉了揉眼睛,「師兄……」

    「去洗把臉,一會兒比賽就開始了。」

    夏徽迷迷糊糊地進了衛生間,一會兒出來臉上水都沒有擦,水珠掛在臉頰上,有種梨花帶雨的美感。

    顧留政拿來毛巾給她擦了擦臉,見她頭髮被蹭亂了,讓她在梳妝檯上前坐下重新給她梳。

    她撐著下巴望著鏡子裡的他,「師兄,這三年你給別人梳過發麼?」

    「沒有。」

    「那你的手藝怎麼還這麼好啊?比我這個女生都會梳發。」

    顧留政笑而不語,不由自主地想起三年前最後一次給夏徽梳發,是在眉山棋院後的那座民國建築里。

    那時候的建築多帶著些歐洲的風格,高大的門柱、弧形的門頂,一座一座的向里延伸,深遠悠長。門庭下鋪著青石的台階,被歲月斑駁長出些綠植來,寂寂地垂在牆壁。清晨的陽光從門廊的窗戶里斜射過來,仿佛將畫面打上了一層柔光。

    顧留政過來的時候,見到她坐在青石台階上,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雪紡裙擺鋪上青石台階上,如月色瀰漫。微微捲曲的長髮海藻般輕揚,陽光灑落下來,低垂著眉眼看棋譜的她,美成一副畫卷。

    顧留政並不清楚自己是何時喜歡上她的,可那一刻,他心裡有個聲音更加的清晰堅定,----想要一生一世將她捧在掌心,如視珍寶。

    「師兄?你要想什麼?」

    顧留政回過神來了,「我們不梳上午的髮型了好麼?」

    「都聽師兄的。」

    顧留政將梳了一半的頭髮打散,簡單的編了幾個髮辮,而後從花瓶里摘了幾朵白色的茉莉花配上,飄逸而仙氣十足。

    夏徽對著鏡子照照,猛然回過頭來,眼裡是掩藏不住的喜悅,眉目盈盈。

    那個上午,古舊的民國堡壘里,她一抬頭便見著少年站在長長的青石台階上,白色的衫衣,亞麻色的休閒褲,長身玉立,他手裡拿著一束茉莉花,含著笑像她微微走來,身後白鳥繞著他靜靜地飛舞,恍如夢幻。

    十三歲的少女尚且懵懂不知感情,可她知道那是她這一生里見過的最最美好的風景。

    她不由自主地捧起他的手,忍不住湊過去嗅嗅,那白皙如玉的指尖還帶著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氣,情不自禁地、鬼使神差地輕輕吻了上去。

    嘴唇觸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間,心裡那種痒痒的、焦燥的情感好似終於被撫平了,無比的慰貼。

    顧留政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棵經冬的樹,在她嘴唇碰上來的一瞬間,這棵樹被春風喚醒,煥發著生機。有些東西叫囂起來,如同不可違逆的自然規律。

    他喉節滑動了幾下,最終抽開了手,沙啞的音調帶著無可奈何之意,「今天沒有螃蟹味,不可再咬了。」

    夏徽歪著頭望他,疑惑地想,----總是想咬師兄,僅僅只是因為他的手美,帶著食物的香味麼?

    正文 插pter 039 鏖戰繼續

    師兄讓她不要多想,夏徽就打算不多想,贏了比賽讓師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對戰韓國的鄭頌娥,想好用什麼對策了麼?」

    「聽說她是韓國攻擊力最強勁的棋士,我和她比比怎麼樣?」

    顧留政頗有顧慮,「你從程北茶樓開始已經連下八局,高強度且集中的戰鬥,你精力還跟得上嗎?」雖說其中四局跟下著玩兒似的,不過也需要耗費腦力。與織田惠子的棋局結束後她就睡過去,不僅僅是因為酒,還因為腦力過度消耗。

    夏徽笑眯眯地道:「你晚上做蝦給我吃,我就吃得消!」

    顧留政颳了刮她的鼻子,「真是個小饞貓。」旋及又正色道,「以強對強可以,攻擊的同時也別忘了棋形和大局。」

    「知道了師兄!」

    他們到棋院張老幾個已經等在那裡了,程弈白問道:「下午的對局……」目光落到她頭上的茉莉花上,清郁之色不由自主地漫了出來。

    夏徽想起來了有一回蘭亭師兄去蘇城比賽,她和留政師兄陪同。去棋院的路上看到一個老太太提著小竹籃賣花鐲,愛花是女孩子的天性,她就買了三個,哭著鬧著要他們也戴上。

    後來蘭亭師兄贏了棋,記者採訪時問他,「蘭亭九段,你手上這花環是女朋友送的嗎?」

    蘭亭師兄無奈地道:「早戀什麼的,回去是要被罰跪搓衣板的。這是我家小師妹送我的,說是代表幸運的花,戴著它就能贏棋,挺好用的,下回你們也戴試試。」

    記者又問,「聽說程弈白這兩天也在蘇城,蘭亭九段如果見了他會怎樣呢?」

    蘭亭師兄想了想,揚了揚腕上的花鐲,「我把這花鐲送給他吧。」

    「這禮物是不是太輕了些?」

    蘭亭師兄笑吟吟地道:「這是我的小幸運啊!」

    那時候他和蘭亭師兄還未碰過面,棋壇上已經有了「北蘭亭、南弈白」的說法。回想起來他們應該早已開始關注彼此,只是兩個驕傲的少年都自矜著身份不肯先上門求見,到最後……

    程弈白向她伸過手,夏徽不太習慣陌生人摸她的頭,下意識地就想躲,最終還是忍住了。感覺到他的手落在茉莉花上,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傷懷,「你師兄也希望能給你帶來好運,好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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