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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48:36 作者: 白芥子
    「好,我知道,謝謝老師。」喻夏真心實意地再次道謝。

    送走了王萍,喻夏打開書包,本想看會兒書,忽然想起昨晚順手從家裡拿出來的那本日記本,取出來隨手翻了開。

    這本日記本記錄的開始時間是將近二十年前,喻端那時也還是個才上高中的學生,他性格內向靦腆,甚少與同學交流,所有的心思都發泄在這本日記本中。

    他從高一就開始暗戀自己的同桌,在日記本中記錄了他觀察到的所有關於那個男生的點滴,那人和不同的人說話時的語氣神態、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嘴角偶爾掠過的笑、所有慣常的小動作和細枝末節的東西,都被喻端用最繾綣的詞句描摹下來,細心珍藏。

    喻端的文字功底大抵是很好的,一字一句都十分有感染力,即便是單方面的暗戀,也被他描繪得格外旖旎動人,連喻夏看了都忍不住想,他爸初戀時愛上的這個男生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會讓他這樣念念不忘。

    日記里始終沒有出現過那個男生的名字,喻夏慢慢往後翻,喻端和那個男生從高一到高三一直是同桌,三年下來,即便他再木訥,也終於和男生成了不錯的朋友,心裡甚至隱約生出希冀,下定決心要在高考之後和男生表白。

    高考前兩個月,喻端和男生同行時發生車禍,危急關頭喻端將男生推開,替他擋住了衝過來的車子,傷到腿骨,不得不休學,最後上考場時還打著石膏,高考徹底考砸。

    高考結束後,班上同學相約出去玩,喻端借著酒勁與男生表白,被明確拒絕,對方說只把他當朋友,十分感激他,也願意補償他的付出,只有感情這種事情沒法勉強。而那個晚上,男生和一直高調明戀他的班花酒後發生一夜情,第二天班花將事情告訴了所有人。

    喻端因此大受打擊,他沒有考上大學,也沒有復讀,和所有同學斷了聯繫,收起了那份徹底無望的愛戀,日記也到這裡戛然而止。

    後面的事情喻夏大概都知道,從這些年吳明麗每每喝醉酒之後的瘋言瘋語就能拼湊出來,喻端沒再繼續念書,去了工廠打工,認識了比他大幾歲的吳明麗,吳明麗倒追的他,他明明是個同性戀,或許是因為太缺愛了,就這麼不負責任地接受了吳明麗,並且很快有了孩子。

    喻夏想著,也可能他媽懷上他本就是為了套牢他爸,他三歲時他爸媽才登記結婚,那時他倆之間就已經有了裂痕。喻端喜歡的始終還是男人,和吳明麗在一起後一直鬱鬱寡歡,結婚後沒多久就又在外面認識了個男人,再之後,他便拋妻棄子跟著外面的男人走了。

    喻夏始終記得,他七歲那年的冬天,吳明麗帶著他去見他爸最後一面,面目全非的男人被從冰冷的河水中打撈出來,他媽紅著眼睛冷笑著指著那叫人幾欲作嘔的屍體,告訴他:「看到沒有,這就是你爸搞男人的下場,你長大了要是敢學他,你也跟他一起去死。」

    那時的他還不是很懂他媽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那觸目驚心的一幕,那個男人死前大睜著的絕望的眼睛,這麼多年時常會在夢魘中出現,讓他備受折磨。

    喻夏從來不同情他媽,更恨他爸,如今看到喻端酸澀疼痛的年少往事,只覺可笑。隨手將日記翻到最後一頁,正欲合上,待看清楚整頁紙上寫滿的同一個名字時,喻夏的雙瞳倏地狠狠一縮。

    戚尋樟。

    他爸年少時懷著滿腔無處言說的愛戀,反覆寫下的那個名字,是戚尋樟。

    第9章 我幫你

    戚尋樟……戚尋樟?!

    看到這個名字,喻夏的腦子裡空白了一瞬,回神時胸口就像是壓住了一團濁氣,上不去又下不來,叫他分外難受。

    他爸當初喜歡過的人竟然是戚尋樟,怎麼會這麼巧偏偏就是戚尋樟?

    喻夏渾渾噩噩地想著,如果他爸沒有喜歡那個人,他就不會高考失利,不會選擇去打工,不會遇上他媽,這個世上就不會有自己的存在,這些事情,……是不是都是註定的因果循環?

    喻端用來形容戚尋樟的那些詞句不斷在喻夏腦中盤桓,知道那個人就是戚尋樟,那些模糊不清的表述似乎都有了具象化的印記,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喻端,為什麼會在情竇初開的年少時代,瘋狂地喜歡上那樣一個人。

    在教師辦公室外第一眼見到戚尋樟時,他其實就有一種感覺,這個人跟別人不一樣,明明是戚游的父親,自己卻莫名其妙地被他吸引,會不由自主地追尋他的身影,在拿到他的聯繫方式後高興萬分,夜深人靜時總是想起他。

    那種懵懵懂懂難以言說的感覺,他並非不明白,只是不願去深想,理智有意識地迴避卻又情不自禁。

    長出一口氣,喻夏將日記本塞回書包里,心情一時落到了最低谷,難怪之前戚尋樟會突然主動要他的聯繫方式,還肯耐著性子聽他說那些屁話,戚尋樟應該已經知道了喻端跟他的關係吧?想也是,畢竟他爸因為戚尋樟傷了腿,休學了兩個月最後沒考上大學,就算過了這麼多年,戚尋樟肯定還是想補償的,他爸沒了,不就只能補償到他身上?

    可這樣的補償,喻夏覺得,他好像一點都不想要。

    吳明麗一直昏迷不醒,在重症監護室里一躺一個多星期,每天花錢如流水,三張銀行卡里取出的錢很快見了底,醫院再次催促交費,喻夏學校醫院兩頭跑,愁得快要禿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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