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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47:33 作者: 成白社
整個通判衙門的人都被弄得哭笑不得。
因為他先前就勒令下屬們不許收百姓們的東西,因而此時正對他敬畏得不得了的官吏們每日都要經歷百姓送來東西,他們推拒,再送,再推拒的過程。
走了一段路,他們就來到左宏吉還有牛二郎他們養傷的那個院子裡,剛走進來,就聽見從房間裡頭傳出熱熱鬧鬧的說話聲,聽起來有不少人都過來看望病人們,正在用興化話同他們講前兩日發生的事,其中聲音最大的那個,沈伯文想了想。
好像是叫姜大郎?
沈伯文停了步子,打算讓他們先講一會兒,自己現在進去,倒是打擾了他們的談興。
「左大哥,牛二哥,我跟你說!前天在官府外面的那塊地方行刑,我跟雷大哥他們去看了,聽說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呢,那些人各個都被打得哭爹喊娘的,之前礦場的那些個看守也在裡頭呢。」
沈伯文現在的興化話已經能聽懂不少了,因而也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因為此番涉案人數實在太多,還有一個同知和千戶,因而別說他這個通盤不能判決,就連孔知府都不能,因而只能往上遞,福建布政使隨後就派了人下來核查,前兩日才定下來了關於對於除了黃林與秦哲之外的罪人們的刑罰。
皆是杖一百,流放鳳翔府充軍。
在這邊不想好好干,那就乾脆去西北邊跟大戎人們拼死拼活吧,多少還有點兒用處。
他這般正想著,裡頭姜大郎又接著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行刑當天的情景來,還義憤填膺地道:「對了左大哥!那個之前對你用刑的狗東西也在裡面,連五十棍子都沒撐下去,就咽氣了!」
他這話說罷,其他人也嚷嚷起來:「就是,平時折磨我們那麼狠,結果自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
「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那狗東西自己都想不到有今天吧!」
「就是就是,這不就時候到了嗎?」
這話落下,屋內人又齊齊笑了起來,頓時熱鬧起來。
屋外,左母聽到這兒,忍不住摸了一把淚,感激地看向沈伯文,看樣子是又想行個禮,還好被周如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左母擦乾眼淚,對他們夫妻倆笑了笑,「讓您二位笑話了,民婦這是太激動了。」
沈伯文剛要說什麼,裡頭的人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姜大郎掀開帘子,探出個腦袋看,這一瞧就瞧見了沈伯文,立馬眼睛一亮,縮回去喊了一聲:「沈大人來啦!」
隨即嘩啦啦從房裡擠出來一堆人,亂鬨鬨地過來同他見禮,七嘴八舌地跟他說話。
沈伯文一時有些聽不過來,只能捕捉到幾句自己聽得懂的,一一應答。
「是,我是來看望左秀才他們的。」
「不必多禮,先前不是謝過了嗎?」
「早飯就不必了……」
隨後就一塊兒將他迎了進去,而周如玉則是留在外面,同左母說話,關心他們的家庭與生活。
沈伯文進了屋,在床上躺著修養的左宏吉立馬就要起身下床,奈何沈伯文動作更快,攔住了他,道:「安心躺著。」
將養了這麼些天,左宏吉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是手上的傷還沒有好全,還報著厚厚的白布。
見沈伯文看向自己的手,他豁達地笑了笑,道:「讓大人掛心了,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到骨頭,還能動,應當不影響將來拿筆。」
「那便好。」
沈伯文聞言也放下心來。
左宏吉是個讀書人,若是因為這件事而導致將來拿不起筆,不能繼續科舉,恐怕會是個極大的打擊,還好沒有真的到那一步。
「大人,學生有事稟報。」頓了一會兒,左宏吉才緩緩地開口道。
沈伯文挑了挑眉,頷首道:「你有何事,儘管說來便是。」
他話音剛落,姜大郎等人一聽他們兩個有事要說,趕忙一股腦兒地都避了出去,把地方騰給他們。
見帘子落下,左宏吉費力地坐了起來,呼出一口氣,道:「稟大人,學生曾經觀察過,私礦上產出的銀子,並不完全是由黃同知與秦千戶占有,有相當一部分的產出下落不明,礦上的看守大部分都是黃同知的人,秦千戶應當並不知曉。」
沈伯文聽罷,面色不變,見他說得費力,主動替他倒了杯水遞到他手裡,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有何憑證嗎?」
左宏吉接了水謝過他,顧不上喝,面上有點苦澀,搖著頭道:「學生沒什麼證據,只是在礦場中幹了這麼幾年,能粗略估量出來每年的產出大概有多少,加上您上次來看我們的時候提到過,從黃秦兩家搜出來的銀子總共有兩萬兩,兩相對比下來,至少還有五萬兩的銀子不見蹤影。」
他情緒有點兒低落,可能覺得自己沒有證據,只是憑著自己的觀察與估算說這些話,沈伯文也不會相信,只會覺得匪夷所思,聲音便也逐漸低了下去,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沈伯文卻沒有笑,右手搭在椅背上,敲擊了幾下,才開口道:「我信你。」
這句話一出,左宏吉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道:「大人,您,您真的信我?」
「信。」
沈伯文沒有停下右手敲擊扶手的動作,沉思了片刻,對上左宏吉灼灼的視線,沉聲道:「原本我也不相信,黃林與秦鎮二人在興化謀劃多年,只搜出來兩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