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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47:33 作者: 成白社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位沈大人的目光十分清正,還是因為氣度過於沉靜,總之,他是鬆了口氣。

    「大人既然這般說了,那草民就信了。」

    最重要的原因,其實是他已經走投無路了。

    除了相信眼前之人,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辦法。

    說完這句話,雷茂便開了口,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五一十地都道了出來。

    只是他開口後的第一句話,就讓沈伯文與閻師爺二人心神劇震。

    「草民姓雷名茂,是晉江縣仙源村最東頭雷家的長子。」

    這句話砸下來,沈伯文只覺得腦海中頓時空白了一瞬,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自己帶著人第一次去晉江縣的時候,見過的那位說自己的長子在打海盜的時候犧牲的老人家,就姓雷……

    閻師爺面上的震驚卻已經顯露無疑了,不由得看向自家大人。

    只見沈伯文並沒有打斷雷茂說話的意思,安靜地聽他繼續往下說。

    「前幾年海盜上岸,官服說要徵集鄉壯,我們村里也被征了好些人,我也在裡頭,其實走得時候,我也沒想著能回來,但想到把海盜打跑了,就能護著家人,不讓他們被搶,被欺負,也就值了……」

    他說到這裡,忽然奇怪地笑了一聲,不知是苦笑,還是笑接下來發生的事太過荒謬。

    「海盜死了,我們贏了,我們以為這下就能回家了,一個個高高興興的,卻沒想到,先前還在幫著我們一起打海盜的官兵們,突然變了臉,拿繩子把我們都捆了起來,我們都脫了力,手裡的棍子都拿不穩了,怎麼比得過他們,半點兒沒有反抗的力氣,集體被帶到了深山中的一座銀礦里。」

    「我原來在清溪銀礦服過徭役,知道銀礦長什麼樣,也是被綁到那兒以後,我們才知道,原來在仙庸山里,居然還有好幾處這樣的銀礦。」

    雷茂說到這兒,聲音越來越低:「我們在那兒幹了兩年多,一天一天數著日子過來的,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一道逃了好幾個兄弟,其他的在半道上,就都被抓回去了……」

    他的話停在了這裡,頭也低了下去,沈伯文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粗糙的手上落下的水痕。

    沈伯文此時只覺得心中有一股火在燒,卻又被自己慣常的冷靜給壓了下去。

    但此時他卻有些討厭自己的冷靜,此時此刻,他只想痛痛快快地罵幾句髒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呼了出來,沉聲道:「你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定然會還你個公道。你好好歇息,有什麼事會讓人再來找你。」

    他此時已經連本官都不想自稱了。

    說罷便轉身出了廂房。

    閻師爺此時心中又是震驚,又是心痛,又是匪夷所思,種種情緒交織在一塊兒,讓他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他安慰了雷茂幾句,便也出了門。

    剛出了門,就看見自己這個一貫溫文爾雅,從容不迫的上官,此時面色緊繃,立在院內的樹旁,用力地朝著樹幹擂了一掌,這棵樹沒那麼粗壯,他這一掌下去,甚至有幾片樹葉掉落。

    就當閻師爺還在猶豫要不要走上前去的時候,沈伯文閉了閉雙眼,復又睜開時,已經恢復了面上的平靜。

    雷茂此人所說的是真是假,用最簡單的驗證方法都可以知曉。

    他的身份,讓雷老爺子過來就知道了,老人家還算康健,怎麼都不會不認識自己的兒子。至於他話中所說那個被私人所開採的銀礦,存在與否,更是一看便知。

    但最能讓沈伯文快速冷靜下來的,實則是雷茂此番話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量。

    見閻師爺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沈伯文忽地想起自己方才的動作,心梗了一下,只覺得結合先前雷茂暈過去的事兒,自己恐怕是洗不清了,但此時,他也無心計較這些,等到閻師爺走近之後,道:「按照雷茂所說,軍中應當問題不小。」

    那些海盜怎麼能來的這麼巧,究竟是官府與海盜相勾結,還是乾脆直接找了人假扮海盜,沈伯文不得而知,但最後的結果是秦千戶的人來了個黑吃黑,這是一定的,畢竟先前他讓唐闊出去打聽的時候,百姓們都說,海盜被誅滅,甚至屍身都被吊在了刑場上,這是真實存在的事。

    閻師爺聞言也沉著臉,「嗯」了一聲,然後才道:「幸虧大人您有所準備,如若不然,咱們就太被動了。」

    沈伯文不置可否,只道:「希望魯師爺那邊一切順利吧。」

    ……

    晌午時分,閻府的大門忽然被敲響,看門的下人打開門之後,忙將來人迎了進來,口中還對身後的人道:「趕緊去跟夫人說一聲,沈夫人來訪。」

    他們兩家人是一道來的興化,閻家的下人自然認得沈大人家的夫人。

    自己則是關上門之後,引著周如玉往後院兒走去。

    走到半道上,迎面碰上了葛媽媽,她對周如玉行了個福禮,才道:「見過沈夫人,我家夫人請您去書房一敘。」

    周如玉心中瞭然,謝過引路的門房,便帶著唐晴跟著葛媽媽一道過去了。

    進了書房的門,沈伯文起身來迎她,閻師爺也同她見禮。

    周如玉客氣地回禮,落座之後,便道:「早上我讓晴娘和靈慧藉口出去買菜,在附近躲好盯著老金,後來一路跟著他,發現他去了燕塘巷的一所宅子裡,打聽了一番,那座宅子的主人是一個姓孫的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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