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許多許多年裡，顧平沙一直在幻想著會有一股溫柔的清風吹進自己的家裡，會有一束清雅的燈火照進自己的房間，來吹散家中的清冷，點亮房間的溫暖，除去母親，還會有其他的什麼人能做到嗎？他知道那是一種多麼奢侈的期望！然而今天，卻讓他的奢望得到了小小的滿足，雖然只是暫時的，但唐寧在家裡陪著他，這是一種多麼溫暖的感受！

    唐寧盥洗結束，督促著顧平沙整理好學習用具，等他洗漱完上床之後，才回到客房裡。

    床很大，軟硬適中，十分舒適，唐寧躺在上面左右晃了晃，確定這種床墊不是自己能消費得起的！她仰望房頂，環視四周溫馨的壁紙，和酒店般整潔的房間擺設，在頭腦中回顧了一下這座豪宅的大體結構，許是有三百來平，客廳有兩個自己的老房子那麼大，廚房也有一間房子那麼大，還中西分廚，所有的用具都一塵不染。

    父子倆平分這座房子的兩半，隔著偌大的客廳，爸爸住在那一邊，兒子住在另外一邊。不知平平是從多大沒有母親的，又是從多大開始住在這裡的，大概從小就會很沒有安全感吧！

    儘管已經充分地認識到自己與顧長戍的差距懸殊巨大，卻仍然忍不住去可憐一下那個小男孩，於是趕緊下床把房門打開，以便那孩子如果半夜有什麼動靜，自己好能及時聽到！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果然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唐寧猛地坐起來，卻見月光中，顧平沙抱著枕頭站在門口，她問：「平平？怎麼了？」

    「沒怎麼！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害怕！」平平的語氣平平淡淡，但實際上心裡是有些負氣的，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思考了很久，別人家的孩子都有被媽媽哄睡著的經歷，他都馬上就要長大了，憑什麼從記事起就要自己睡，今天唐寧在這裡，他為什麼還要自己睡！

    唐寧沒敢嘲笑他，只輕輕地說「我不害怕！你看今晚月光這麼亮，我特意把窗簾拉開了，多美好啊！」

    顧平沙找了個自以為很酷的藉口：「我想了想，還是陪著你吧！萬一睡到半夜你害怕了，驚聲尖叫，嚇死我怎麼辦！」

    唐寧在心裡笑了笑，但沒敢表現出來，這偌大的房子，如果平平一直都是自己睡的話，著實是有些可憐的！但是平平畢竟是大孩子了，和自己睡一張床總不大方便，於是她想了想，便點頭說：「嗯！有道理！反正我也睡不著，要不然把你那套《哈利波特》借我看看，我看到特別困的時候睡覺就會特別死，保證不會半夜嚇著你！」

    平平皺著眉頭，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唐寧連忙又說：「我去坐你床邊看吧！要不還真是有點害怕呢！你家太大了！」

    顧平沙舒展了眉頭，似笑非笑地轉身抱著枕頭走回臥室。

    床邊的地毯非常柔軟，唐寧捧著顧平沙給她找出來的書倚坐在床邊，抬手給平平蓋了蓋毯子，問他：「這書你看過嗎？要不要我講給你聽？」

    平平翻過身面衝著唐寧，說：「不要！你別吵我！」

    唐寧笑了笑，拍了拍他的頭，說：「好！那我自己看！你好好睡覺！」說罷，就借著床燈的柔光翻開書頁，自己看了起來。

    一天的學習已經讓孩子很疲憊了，平平眯著眼睛看著微光中唐寧溫柔的側顏，嗅著他從沒有嗅到過的香味，他想這大概就是媽媽的香氣，他多希望自己的媽媽能夠陪在身邊，但現在有唐寧陪在這裡，他那小小的內心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過了好一會兒，小男孩兒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眼睛沉沉地閉上了，臨睡著之前嘴中還在嘟噥著：「你要多呆一會兒，把自己看得很困很困再去睡覺，半夜千萬別吵我！」

    「好！」唐寧輕輕地回應，直到微弱的鼾聲越發均勻，她才將床燈關掉，又倚坐在床邊沉思了好一會兒，確認平平已經熟睡，自己的眼皮也已經抬不起來了，才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唐寧和顧平沙相互磨合的第一個夜晚還是相對比較和諧的，但是這第一個早晨簡直雞飛狗跳，房間裡全部充斥著兩個人的拌嘴聲。

    「唐寧！不是說七點喊我起床的嘛！為什麼都七點半了才叫我！」顧平沙洗漱完畢，慌亂地換上校服。

    唐寧已經全部收拾妥當，正在整理自己的手提袋，隔著一間屋子沖平平喊：「不是想讓你多睡一會兒嗎？八點起也不晚呀，學校不遠，你們八點半才上課，還給你留出了二十分鐘吃早餐的時間呢！」

    「我不是說了要在家吃早餐……」平平從房間探出頭來，話還沒說完就被唐寧給截住了：「那你就別想了！我是不會給你做早餐的！你們學校里的早餐多豐盛呀！學費都給你交了，不吃浪費！」

    顧平沙翻了翻白眼，這倒真符合唐寧的性格，校服終於穿好了，平平背著包穿過客廳，嘴中嚷嚷著：「你明明就是懶……」

    唐寧早就換好鞋在門廳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懶就懶！早飯不給做！你再磨蹭可就真遲到了啊！」

    兩人吵吵鬧鬧走到小區的大門口，一輛汽車早就等在路邊，平平衝過去就要上車，被唐寧一把拉住：「哎哎哎，確認一下司機！」

    司機搖下窗戶朝二人招了招手，平平喊了一聲「陳叔叔！」對唐寧說：「是他是他就是他，你趕緊讓我上車！」

    唐寧看著平平坐進后座，沒來由地覺得有些不放心，顧長戍出國在外把孩子全權交給她，弄得她特別緊張，生怕出一點差錯，感覺如果不親眼看著孩子進校門，這一天恐怕都不會踏實！

    於是便拉開車門也坐了進去，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陳師傅！您開車吧！我還是把平平送去學校吧！不知道一會兒您方不方便把我再送回來……」

    陳師傅朗聲道：「那有什麼問題！我偶爾也都是送顧先生去公司的！」

    車子發動，唐寧轉頭想要對顧平沙囑咐兩句，卻見顧平沙扭頭看向窗外，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

    正是上學入校高峰期，國際學校門口車流涌動，斜對校門口的路邊臨時停車地點停著一輛白色漢蘭達，歐陽岩岩坐在駕駛座上，隔著窗戶看自己的嫂子歐玲將剛上一年級的小侄女送進學校，歐玲是歐陽正的妻子，兩個人因為相近的姓氏而結緣，已經相濡以沫十幾年了！

    她穿過馬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轉頭對歐陽岩岩說：「行啦！送我到金融中心吧！我去辦個離職手續！」

    歐玲年近四十，儘管風韻猶存，卻也掩飾不了歲月的刻畫，然而歐陽岩岩卻覺得這樣的嫂子更美好，她目睹哥哥與嫂子十幾年的深情，對這位嫂子早已深刻了同血緣一樣的親情。

    岩岩嘖嘖著說：「嫂子，我誰都不服就服你呀！我哥說下鄉就下鄉，你呢，說離職就離職！這夫唱婦隨的氣魄也是沒有誰了！」

    歐玲淺笑道：「別說風涼話！你哥的工作當然要支持，以後我要往來遠郊照顧你哥，精力有限，悠悠上學免不了要讓你多管著了，關鍵時刻你可要給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