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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43:54 作者: 西崑侖
    「快,人工呼吸。」許主任大聲喊道。梵江距離病人最近,也是最閒的一個。許主任刷的一下瞄了過來,梵江一愣。

    其他倆護士都在固定病人的身體,疼不開身。梵江根本沒有考慮的餘地,上前一步誇了上去,一眼看去,常曼玲滿嘴儘是剛剛吐出的白沫。

    這個時候,誰他媽的還顧得上噁心不噁心。救人要緊,眼睛一閉。捏開牙關,深深的向那張大口吹了一口氣。

    接著,上面便又是一下震動。看來又電了一下,眾人的眼睛直直的看著監護儀的屏幕,在梵江的人工呼吸之下,呼吸好像有了,但是一停下來,立馬就下去了。

    「不要停……」王大夫怒吼一聲。

    就是躲在眾人身後的邵研君也不禁嚇了一跳,對梵江這麼無畏的精神,感到挺佩服的。

    梵江嚇了一條,主任都發怒了,病人眼看不行了。管他媽那麼呢,一口氣接一口氣的繼續吹了下去。

    而經過兩次電除顫之後,病人的心率除了微微跳動了幾下,依然上不來。血壓此刻也忽然掉了下來。與那會想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許主任也傻了眼了,怎麼會這樣。該做的都做了,除了插管沒有插上,但是目前人工呼吸也用上了,怎麼一點效果也沒有,難道還有其他的什麼原因。

    想歸想,手中一刻也不能停。如果停了下來,無疑面前躺著的這個人真的就成了死人了。

    一聽血壓掉了。梵江更是拼了命了。

    電除顫並非胸外按壓,是不能一直使用的,一兩次如果還不見起色,就應該禁止停用,否則病人的機體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刺激。

    電除顫都沒有什麼效果,當下,扔開之後。忙用兩隻手在胸前心區,開始做按壓。梵江吹起,主任按壓。幾番下來,病人的心率和呼吸竟然在倆人的節奏之下,突然變的正常。

    主任一看,神情淡漠,說道:「小王,你過來按吧!」

    大家看著不知為什麼主任好好的下來了,心中都帶著疑問。這時主任道:「小王,你也幫忙,大家輪流著進行心肺復甦。我去見下一下病人的家屬。」

    也就在這替換的一下,心率立即變成零。眾人一陣驚喊:「又掉下來了。」

    第六十四章 :傷神(上)

    為什麼會這樣?原來剛才出現的正常值,都是人工做出來的結果。這時資深比較老的護士漸漸的知道看來沒什麼希望了。便悄悄的對旁邊不太清楚狀邵研君道:「她不行了!」

    邵研君驚訝的捂住小口,眼睛瞪的爆圓,雖然隔了一層口罩,依然看的出來,她還是好像不敢相信這時事實,她真的不行了嗎?

    梵江的腦中還在回憶著,半個小時前,她那胖嘟嘟的臉,坐在病床上,不時的還跟自己搭訕兩句,有說有笑的樣子。

    她說了,她很希望看自己孩子一眼,只知道孩子是個男孩。剛一出生,只看了一眼,就被急忙送到了兒科監護。

    梵江當時還安慰道,沒事的。當你病好的時候就可以跟孩子在一起了,那個時候母子倆同睡一張床,多好啊。讓她別擔心,沒事的。

    再看眼前已經幾無生息的她,梵江腦子一下猛的炸了一般,不可能。不會的……梵江不敢去想,本以為只是占時性的病情發作,搶救過後她就會好起來的。

    此刻已經九點一刻,若論往常,他已經在回家的路上,此刻醫院外面的大街上,依然喧鬧繁華,監護室中卻只有監護儀的滴滴聲作響,大家一片寧靜,誰也不想說話。

    可是他的動作卻依然持續著,口對口人工呼吸。三次胸外按壓,一次人工呼吸。大家都知道病人已經不行了,可是看見梵江不要命的還在搶救的時候,詫異不已。

    眼前的她,很安靜,眼睛不甘的微微睜開著,半裸著上身,兩隻胳膊搭拉在床沿。本在一旁協助的護士已經離開,因為她不會再抽搐了。

    王大夫也在盡力的做胸外按壓,可是一停下來的時候,心電圖的直線顯示讓他也很無望。

    汗水已經滲透的白大衣,梵江滿頭大汗的做了最後一次人工呼吸之後,旁邊這時走過來一個人。

    「小梵,算了。」張艷麗聲音低沉的說道。

    梵江沉默的停下動作,看看眼下的那張臉,眼角微微侵濕,睫毛上沾著一顆水珠。靜靜的問道:「張老師,她死了,對吧!」

    梵江此刻心裡一疙瘩,是酸,是苦,什麼滋味他也感覺不出來,只是在想,為什麼生命的消失就在這一瞬間。

    是我們的失職,還是她已經達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第一次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病人從自己的眼前死去。梵江似乎能感受到她的那份不甘,她也是只想再看一眼孩子,可惜她永遠也見不到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叫什麼,長什麼樣子。

    「小梵,回去吧,下班了。這裡不用你操心了。」張艷麗看得出眼前這個小伙子,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

    也許是他還太年輕,太過於注重感情。一個下午都在見他和病人有說有笑,看的出他很有責任心。只是,事已至此,希望他能從中明白些事情。

    梵江起身,伸出一隻手來,輕輕的在常曼玲的眼前划過,合上了那雙沾著幾顆淚珠的眼睛。輕嘆一聲,沒有說話,他不想說,生怕一說,心裡會承受不住,自己的眼睛也會紅了起來。

    快步的擠出人群,向外面走了出去。

    「好了,大家都去交接班吧,這裡留下來一兩個人就夠了。」張艷麗對這還在床外圍著的一群人說道。

    這裡的護士對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沒有什麼特別的觸動,只能已經死去的病人節哀。

    人漸漸散去,張艷麗突然有點詫異,不過看到梵江那個樣子,她這樣也在情理之中。

    那個人就是邵研君,她哭了。只是默默的流淚,淚水從那黑框的眼鏡中滑落。她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女人的心是脆弱的,看見梵江最後的那個舉動,忍不住的淚水狂涌而出。

    她不想讓別人看見,忙趕緊擦拭掉。但是張艷麗卻看見了。

    「去忙吧,不要看了。」張艷麗走了過去,對她說道。

    邵研君沉默的點點頭,轉過身去看了一眼站在監護室外的梵江。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便悄然走開,開始工作。

    出來之後的梵江正好碰見許主任在跟一對老夫妻說話。梵江暗道,難道她們是她的父母嗎?

    這時那個瘦小的婆婆,紅著眼圈,快步的走道了監護室外的那扇隔離窗外。靜靜的望著裡面,看了一眼,便欲從門中進去。

    只可惜被護士攔下。

    而那個老頭此刻已經拿出手機在那開始講話,講的什麼,梵江沒有聽清,都是本土話。

    此刻梵江有點想不通,如果這倆人是她的公公婆婆,那麼怎麼不見她丈夫,按道理說,這個時候她的丈夫應該出現,可是卻唯獨沒有出現。

    一想到此處,原本挺難受的心情,此刻一陣惱火。都**什麼人,人都死了。家裡人就那副樣子。

    心中暗暗不平的他,快步的走進了那間他的更衣室。幾分鐘之後,梵江此刻已經換好了衣服走了出來。

    走的時候還不忘向監護病房中看了一眼。只想早早的離開這個地方,剛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外一陣嘈雜聲,和腳步聲。

    門開了,一輛小平車推了上來。一群人有老有少,還有幾個婦女,個個表情不一,有的看不出難過,有的神情淡漠,唯獨一個婦女已經哭紅了鼻子,跟在眾人身後。

    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也跟在進來的十幾個人群中。梵江想到,想必這些人都是她的親戚和家屬吧。

    「媽媽,玲姨是不是病好了,好回家了?」走進來的小男孩,看見大家都把進來接人,一陣興奮的問道。

    這時那個婦女,忙捂住他的小嘴,道:「噓,別吭氣哦,待會你玲姨就出來了。」

    聽見小孩的說話聲,梵江沒由來的鼻子一酸,看著那輛平車上鋪的紅色床單,上面還有鳳凰的圖案,還有一條帶著壽字樣的大紅被子。

    看來東西早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接已死的人回家了吧!

    回家的路上,炫彩的琉璃的街燈,熙熙攘攘的車輛,路旁散步的人群。梵江此刻看什麼都是模糊的,沒有人看自己,此刻可以盡情的流淚。

    晉南的夜,在這個時候是那麼美。可有誰知道,剛剛在晉南市第一人民醫院九樓icu病房,一位剛剛做母親的女人已經去世。

    人情冷暖,世間百態。不是一人可左右的了的,為了下一代,寧願犧牲一位母親,也許她是自願的,可是梵江心裡就是憤憤不平。

    社會都進步了,醫療水平也提高了,為什麼還要有病人在絕望的情況下離去。梵江暗恨自己為什麼沒有能力去解救她,哪怕讓她能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生活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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