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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4:30 作者: 荷蘭船長
    如果空虛寂寞,如果欲/火/焚身,如果愧疚自責, 如果自我厭惡。

    那就幻想出一個能夠幫助自己發洩慾望、讓自己良心好受一點的性/伴侶吧。

    少年如是說。

    這樣……這樣……這樣……就可以一如既往地維持著最完美的樣子,就可以不叫任何人失望,就可以不傷害到任何人了。

    你或許早已經看出了,這個小小的文字遊戲背後的真相。

    代表天使的Ark,代表魔鬼的諾亞,當兩者合二為一時便是——

    Noah\'s Ark

    那個末日之時,承載著人類最後希望的諾亞方舟。

    聖經里,義人奉上帝之名用那艘船拯救萬物。

    現實中,季汩用那艘船拯救自己。

    可現在,船快要沉了。

    105.

    柴玖發現,季汩這個人,在自虐這件事情上,是沒有下限的。

    你往往以為像眼前這樣就夠了,卻永遠都想像不到,他下一次會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

    他整個後背從雙肩到腰際,都是皮鞭抽出來的血痕,熾熱的蠟油滴在傷口上,很快便凝固了,暗紅色的血跡同低溫白蠟相互映襯著,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柴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多麼有限,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人類進化至今,居然衍生出了那樣多不可思議的事物,他淺薄的見識,已經不足以能夠理解眼前的一切。

    季汩的渾身上下,戴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道具,他就那樣氣喘吁吁蜷縮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著,發出小貓似的叫聲,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歡愉。

    那些奇怪又恐怖的東西,柴玖一個都叫不出來名字,他覺得自己好像進了某個地獄般的集中營,處處都充斥著反人類的惡行。

    空酒瓶,注射器,藥片,槍……摺疊刀,電棍,手銬……

    地板上什麼都有。

    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實在太過匪夷所思,讓人叫不出來名字。

    柴玖知道這個人有是有癖好的,可他第一次發現,一直以來他所展露出來那點,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好像還沒有清醒過來的季汩舔著手指,無意識地露出那種令人生厭的,輕浮不堪的笑容。

    他好像丟了魂兒,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知道遵從本能地,從無盡的痛苦中去尋找那麼一點點甜頭。

    可一眼少年看破了他的偽裝。

    他在發抖,因為羞恥,因為恐慌,因為不知所措。

    可即使這樣了,他還是沒有一點要收斂的意思,好像就這麼破罐破摔了似的,無謂地將那副不堪的樣子保持到底。甚至當少年狠狠地揪住他的頭髮,將他粗暴地拎起來的時候,主動揚起臉迎著對方的耳光,不自覺地呻/吟出聲。

    「你可真是個……」柴玖的聲音說不出的失望,「真是個……賤皮子啊。」

    他明明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聲音卻不住地哽咽著,好像快要哭出來了似的。

    「你就那麼賤,那麼欠收拾的嗎?」

    被……討厭了啊。

    季汩昏頭昏腦地想。

    或許過去的那些年裡,他一直是這樣期待著的,期待著有人推開那扇門,期待著被發現,期待著被凌/辱,期待著被剝奪,期待著被毀滅……

    他沉溺,他享受,他歡迎……歡迎那個能夠毀掉他的人,他馬上就要成功了。

    然後一杯冷水就這麼直接潑在了他的臉上。

    「給你一分鐘,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去掉。」

    柴玖握著玻璃杯,深呼吸片刻,平靜地說。

    「我最討厭三種人,酒鬼和癮君子,還有——不聽話的熊孩子,你碰巧三樣都占全了。」

    他指指不遠處的牆角,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講道。

    「你給我站那兒去。」

    105.

    季汩披著襯衫,哆哆嗦嗦地面對著牆站好。

    「不,不,不……不要這樣。」

    他用手指勾著柴玖的衣角,臉色慘白地挽留著對方。

    「你不能,你不能……別這樣,我不要……你打我,你打我……」

    他膝蓋一軟,幾乎本能地便要跪下來,被柴玖狠狠一盯,又勉強直住了。

    「別走……打我吧……隨便怎麼樣都好……」

    對於季汩這樣在痛苦中尋求快樂的人來說,一切鞭撻和責罵其實都不過是變相的獎勵,能夠真正折磨到他們、讓他們飽受煎熬的方法便是——置之不理。

    這是柴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想明白的道理。

    不聞不問,棄之如敝履,甚至連一個眼神,一句話,一下觸碰都不要有。

    他就這麼平靜地從對方的手心裡抽走了衣角,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季汩的世界崩塌了。

    他就那樣面對著牆,站在角落裡,像個被大人拋棄的孩子。

    「你看,搞砸了一切之後,你還是一個人啊。」

    季汩捏著嗓子,用女性的聲音呢喃道。

    「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的額頭無力地抵住冰冷的牆壁,用更細更溫柔的女聲問。

    「是啊……為什麼呢?」

    他顫抖著恢復了男聲,卻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似的,再也提不起一絲精神。

    「你們,走吧。」

    他抱緊了身體,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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