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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4:30 作者: 荷蘭船長
我知道。柴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右腿卻飛快地踢向了小痞子。
「柴玖同學,真是毫不留情誒。」
這樣無謂的糾纏是占不到便宜的,他想,早一點結束吧。
「這麼快就放棄了嗎?」
才不是呢,少年緊繃著的臉終於鬆動了一點。
「你……不對……在下怎麼會……」
感受到肢體傳來的麻痹感的小痞子,發現了手腕上的針孔。
「剛才……說『對不起』的時候吧。」
柴玖摸著口袋裡那枚十字架,誰都不會想到那裡會藏著一枚麻醉針,包括他自己最開始也沒有發現到。他抬手抽出了小痞子腰間的槍,拉開了保險栓。
季汩將十字架送給他的時候,恐怕早已經料想過會有這一天,才會在所謂的禮物里,設置這樣隱蔽的小機關。
包括在海島上的那些天,教他使用手/槍和射擊,都是一個原因吧。
那個人明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一切,卻始終一句也不肯提,就那樣苦心孤詣地用謊言編織著看似完美的生活。
真的蠢爆了。
「馬上就要死掉了,有一點點不甘心啊。」
小痞子的表現出乎意料的鎮定,或者可以說是放鬆。
「在下呀,其實和柴玖同學一樣,都沒有什麼朋友呢。就連身份、名字什麼的也都是冒充的。在下是偷渡到這個城市來的,那個時候是多大呢?唔,完全不記得了啊。」
小痞子說。
「只記得在下的祖國,是個總在打仗的小國家。在那裡,女孩子的地位還不如一頭牲口,在下的幾個姐姐一生下來就被活活淹死了。所以,為了活下去,已經做了太多不想做的事情了,不管是參加傭兵團也好,欺騙和出賣同伴也好,都叫人很不開心。」
那為什麼還要繼續下去呢?柴玖不能理解。
「因為郎馨姐在他們手上啊,所以就沒有辦法了。郎馨姐是被家族逼迫的,逼迫郎馨姐的那些人也是被更上面的人逼迫的,說到底,大家都不想這個樣子,可是那些個大人物啊,就喜歡拿在下這些微不足道的做犧牲品,可是……在下真的很喜歡很喜歡郎馨姐啊!」
小痞子的臉上露出了柴玖熟悉的痴漢笑,像個無恥又得意的壞蛋,卻少了往日那股猥瑣的流氓氣。
「那麼好看,那麼強悍,那麼迷人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叫人不動心呢?所以,就算被當做變態也無所謂,就算站在夥伴的對立面上也無所謂,就算丟掉性命也無所謂,這就是在下的愛呀!」
柴玖啞然,握著槍的手抖了一下。
「是這樣的麼?我知道了。」
頃刻間,少年於冥冥之中,悟到了一種看似虛無縹緲的東西。
98.
那大概是柴玖見小痞子的最後一面了。
他明白,即使他不開槍,作為一個失敗的傭兵,對方的下場也不會太好。
很多年後在某個聚會上,已經不再是少年的柴玖遠遠望見同樣不年輕的翟豹。西裝革履的翟先生推著一個輪椅,上面坐著的據說是他鮮少露面的太太。翟太太只剩下膝蓋以上的部分,脖子上、臉上遍布著縫合過的蜈蚣似的陳舊疤痕,她既像某個人,又不像。
翟先生和翟太太吵吵鬧鬧的,你嗆我一句,我頂你十句,不像對中年夫妻,倒像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柴玖沒搞懂那是什麼情況,於是只得選擇默默地遠觀。
那個沒心沒肺的豹子老去了,那個大大咧咧的小痞子『死掉了』,爽朗活潑的郎馨姐也早已經嫁給了某個政界大佬。
所以抱歉,剩下的都不過是些陌生人罷了。
時空轉換至此刻,在這架私人的小型直升飛機上,裹著厚毛巾的柴玖吐得一塌糊塗。
「社長,暈機藥好像不起作用誒。」
棕發的雙胞胎姐妹一邊攙扶著少年,一邊對那叼著煙翹著二郎腿坐在駕駛座上的金髮女子說。
「哦,那就直接打暈好了。」
艾薩咬著菸捲,神情有點狂躁。無時無刻煙不離手的他,菸癮犯起來渾身難受,但此刻為了駕駛安全也只能聞聞味兒不去點著。再這麼折磨下去,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果然就不應該答應季少,接這個麻煩的小傢伙回家嘛。這個漂亮的金髮老妖精心疼地念叨起來,他現在弄得妝也散了,衣服也皺了,連根煙都沒得抽,真是得不償失。
柴玖對於時間已經失去了基本的概念,他幾乎快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逃出去,又是怎麼聯繫到季家,怎麼被端著狙/擊/槍的艾薩社長拽上飛機的。
他手上和身上那沒有得到妥善處理的傷口開始發炎,被拔了指甲的腳趾又開始滲血,疼痛不依不饒地糾纏著他,而高空的飛行讓他感到眩暈和噁心。
有一股力量撐著他,讓他不至於垮下去,但是究竟能撐多久,恐怕連這具身體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夜晚飛機降落的剎那,少年都覺得自己在做一場不真實的夢。
「放心吧,寶貝兒。你的季主席麼雖然沒來接你,不過他也許應該差不多好著呢。」艾薩社長吐掉了嘴裡的菸捲,喝了口咖啡,「也不能說好吧,反正呢離半死不活還差點兒,可喜可賀。」
然後,柴玖就看到了『好著呢』『離半死不活還差點兒』令人『可喜可賀』的季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