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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1:48 作者: 如作千燈
季檀月垂眼看女孩,還來不及說什麼,小巧的糖就被倏然送入口中。
女孩自己也吃了一顆,臉頰浮現梨渦。
「荔枝味。」她小聲補充。
季檀月將糖抵在舌尖。
二次分化的難耐痛楚,讓她根本分辨不出口中是什麼滋味。
但周身卻因為這顆糖而暖起來,就像剛才女孩握住她的手指。
「姐姐。」女孩軟身喚她。
開口說話時,一股清甜的荔枝味充斥在季檀月鼻息間。
冷熱交雜,後頸的抑制貼作用變得微乎其微,失靈的嗅覺在逐步恢復。
劣質香薰氣息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令她沉溺的甜意。
甚至呼吸時,胸腔起伏,能感知到女孩的心跳聲。
不知為什麼,季檀月想起了家中那隻羽毛柔順,格外喜歡黏在人指尖撒嬌的小鳥。
她緊攏大衣,將女孩摟在懷裡。
只要垂頭,就能窺見女孩雪白嬌嫩的後頸。
但她不能。
懷中的人只是個小女孩,是個懵懂到把抑制貼叫做退燒貼的孩子,是分享給她糖、短暫依偎取暖的過路人。
心臟卻在躁鬱跳動著,讓季檀月緊咬住唇才能克制。
她想,只要女孩離開,或者只要她離開就好了。
但她卻格外貪戀那份溫軟熱度。
貪心到縱然將自己的指尖攥破,也不願讓冬夜的冷風觸碰到女孩。
或許是二次分化影響,那晚過後,無數個日日夜夜,她患上了對特定信息素的癮。
每次易感期難熬之際,鼻息總會若隱若現一股荔枝氣息。
可是卻再也沒能嘗到和那晚相同的荔枝糖。
陸續接了很多影片邀約,出席各大典禮活動。圈子那時刻板且排外,季檀月只好以Omega身份融入。
但唯一知曉她真實身份的,像只黏人的絨羽小雀似的女孩,卻始終沒有見過。
一支香菸將盡。
空氣里的果香濃度徐徐消退,也攜著短甜記憶遠去。
季檀月顫著手指,又點燃一支新的。
她還想再看看朝宛。
如願以償,眼前又浮現出女孩的身影。
這次是在江戲門前。
季檀月透過車窗,看見朝宛在校門邊拍照,神情稚嫩期許。
她幾乎不受控地拉開車門,壓低帽檐,朝那邊走去。
手裡緊握著拍立得。
「打擾了,我也可以拍照嗎?」
擦肩而過時,那抹荔枝清甜氣息讓她呼吸遲滯,險些喪失理智。
低谷期沉寂了一整年,她甚至不敢出門,更別提進組。
可是就在她無意發現女孩行蹤的瞬間,心跳立時倉促,一下一下撞擊她胸口。
朝宛睜大眼,像是沒有預料到,耳廓紅紅的。
「嗯、嗯……可以的。」她臉紅垂頭。
女孩根本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
季檀月舉起相機,將身量纖細的人框在取景器里,不舍移開視線。
朝宛笑容乖巧,齊耳髮絲隨風微揚,鼻樑上的小痣可愛而生動。
她該怎麼樣讓小雀鑽進自己的鳥籠?
那個夜晚漫長且難熬,季檀月咬著被角,總覺得荔枝氣息就近在懷抱間。
可睜開眼,令她沉溺的信息素卻轉瞬消散。
冰冷的空氣、抽屜里的確診報告書、房間角落的監控,無一不在提醒她。
她與朝宛之間早就不應該有關聯。
第二支煙也燃盡了,季檀月低垂雙眸,眼底泛起淡淡血絲。
她點起下一支煙。
白霧縈繞,順從心意,朝宛如約出現在她眼前。
校門口,女孩窘羞地掩著唇,腳下是擺成心形的蠟燭,眼睛濕潤,定定望著身邊的女人。
那裡面是季檀月渴盼已久的情緒,她甚至不止一次在夢裡見過。
夢見女孩牽著她手,夢見耳邊羞怯話音。
「我願意。」
「我願意。」朝宛嗓音軟得像灘蜜,眼尾泛起可愛紅意,從秦斯羽手中接過紅玫瑰花束。
眾人的起鬨聲掀起熱浪,她們依偎在一起。
十指相扣。
而季檀月只是在車裡,遠遠地望著。
副駕駛上擺著顏色素淡的花束,小蒼蘭與晚香玉。
季檀月在想。
如果她能早一步走出去,如果她也準備了紅玫瑰,朝宛會不會就此願意和她走?
一包女士香菸快要燃盡。
女孩落在季檀月視野里的時間越來越短。
她看見朝宛與秦斯羽約會,看見陪她度過失眠的微博開始更新戀愛日常,看見女孩畢業,在毀譽參半中走得愈發遠。
也離她背道而馳。
朝宛甚至從沒有與她有過什么正式的交集。
雪夜那晚燃起的溫吞火苗,從未等到剪燈人,只是孤獨燃燒著的,屬於季檀月一個人的故事。
直到金瓊典禮後的那個暴雨夜。
造化弄人,上天給了她希望,又親手碾碎。
如果不放她下車就好了。季檀月曾經無數次設想。
如果她們就那樣平穩地駛過跨江大橋,如果她不顧忌是否會嚇到女孩,如果在校門口重逢時就將秘密毫無保留袒露。
她們會不會就能在一起了?
可惜沒有如果。
季檀月摸索煙盒,但沒能夾起一支新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