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2023-09-26 13:31:48 作者: 如作千燈
    「我從沒說影是配角。」程樓翻著劇本,「《西川月》是群像劇,除李西川外,其他所有人都在作配。」

    說著,她看一眼季檀月,輕描淡寫,「就連含雲也是,所以朝宛,你不用拘謹。」

    季檀月笑容未變。

    朝宛看了女人一眼,悄然攥緊衣擺,應聲:「嗯。」

    二次試鏡是無劇本即興,程樓似乎從兩人的試鏡中發現了什麼,想再挖掘一下影與主角之間的化學反應。

    「還記得影初次殺人前的某個情節嗎?」她給江倘和朝宛講戲。

    「剛入長公主府邸時,影其實有一次反戈情節,意圖刺殺含雲。」

    說完,程樓看了一眼季檀月,「我想讓你們演一下,刺殺失敗前後的反差,以及被含雲發現的那場戲。」

    江倘想了想,「我選刺殺前。」

    表面懵懂忠心,背後卻受蒙蔽,向含雲暗捅刀子。這段戲最能體現影的反差,優勢很大。

    朝宛沒得選,輕聲回:「那我選刺殺後吧。」

    刺殺後,被含雲關進水牢,該怎麼表現情緒的遞進,她還得再想想。

    這次依舊是江倘先來。

    白日,她在含雲榻前領命看守院落,夜晚,則聽信朝中正派唆使,潛入帳中刺殺。

    阮柔客串正派角色,給江倘下了刺殺含雲的任務。

    試鏡場地有特設的床鋪,之後的刺殺戲,江倘和季檀月就在那裡完成。

    刺殺失敗。矛盾之中,頸側早就被女子架上了匕首。

    「主上,奴、奴……」江倘與季檀月對視,整個身子全然僵硬,只有嘴唇在翕動。

    程樓微微蹙眉。

    聽著台詞有點飄。

    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頓時瞭然,無聲嘆息。

    怎麼也不收著點。那種壓迫感,誰能接得住。

    季檀月跪坐帳中,蒼白指節握緊短刃。

    凌亂髮絲遮掩下,她在笑。

    可眼中泛起殷紅血絲,駭人至極,唇邊弧度也分外冰冷嘲弄。

    劇本里,含雲有著一張穠艷的臉,唇卻是病弱慘白的。

    反差感格外強。

    正如她蟄伏數年,隱藏在純良外表下的那顆利慾之心。

    太后已死,長公主是大芸最尊貴的女子。

    白日裡,她溫和有禮,受盡宮人尊敬擁戴,夜裡卻多疑又偏執,是只妄想奪權的妖冶厲鬼。

    朝宛心口一滯。

    匕首沒有逼在她頸側,卻讓她生出心驚肉跳的冷寒感。

    不怪江倘剛才的台詞有些飄忽,就連昨晚對戲時,朝宛也從來沒見過季檀月這種樣子。

    劇情逐漸推進。

    季檀月逼近江倘,壓迫感無聲蔓延。

    只差一點,鼻尖貼鼻尖。

    看見這幕場景,朝宛心中隱隱失落。

    如果試鏡失敗,影由江倘來出演的話,季檀月在劇組就會和她一直這麼親密下去吧。

    雖然是拍戲需要,可……

    心中發墜,至於緣由,朝宛自己也說不清。

    思慮之際,江倘的試鏡結束了。

    「辛苦。」季檀月頷首,從床上起身,笑容禮貌。

    「季前輩也是。」江倘臉側冒著虛汗,依舊是沒回過神的模樣。

    她和周圍的人打了聲招呼,向朝宛所在的方向走來,坐在長凳上,抿了口水。

    沒來由地,朝宛內心發慌。

    「該你了。」程樓朝她招手。

    季檀月又重新在床上坐好,垂頭,安靜翻了幾頁劇本,想了想,擱置到一旁。

    朝宛惴惴不安地走過去,問程樓:「導演,水牢情節……也在這裡演嗎?」

    至少應該站著吧。

    「這裡改了。」程樓答,「你沒看新的劇本嗎?場景還在殿內。」

    「?」朝宛不明所以。

    她求助望向季檀月,卻發覺女人唇角稍勾,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劇情走向,她完全不知情。

    這次是真正的無劇本試鏡了。

    朝宛咬著唇,心跳加速。

    「好,可以開始。」程樓開啟攝像機。

    承接江倘剛才結束的部分,朝宛跪在床邊,驚惶抬頭,發覺脖頸處逼上了鋒利短刃。

    她試探著,緩慢抬起眼,對上面前她刺殺未遂的女子。

    出乎意料,季檀月周身散發著的壓迫感收斂了一些,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強烈。

    她低垂著眼,在短短几秒鐘,將其中的暴戾憎恨悉數收斂。

    那雙鳳眸中,竟有不起眼的霧氣在無聲涌動。

    朝宛微微怔神。

    忽然,噹啷一聲。

    伴隨幾聲重咳,季檀月手中的匕首砸在了地上,落在朝宛腳邊。

    女人臉頰泛出病態潮紅,神情卻頹然灰敗。

    長發遮臉,她無力地垂下了手。

    撤除戒備之後,病弱虛脫的氣色,使女人周身的破碎感隱隱佔據上風。

    朝宛內心忽然隱痛。

    這就是她背叛了的人。

    可也是在磅礴雨天,塞進她懷中牛肉餅的溫婉女子。

    「主上……」朝宛輕喃著,俯下身。

    在額頭抵上地面的那一刻,眼淚無聲滑落,泅濕地面。

    她想,自跟隨含雲走的那刻起,就已經將終身全然託付。

    可她卻辜負了女子,甚至反戈,想要置她於死地。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