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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0:50 作者: 開花不結果
褚恂一聽,眼中淚珠子立刻滾來滾去,「我不想讓阿姐走,阿姐可不可以不要走?」
太子著過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聽話。」
褚恂癟著嘴,咽咽嗚嗚的。
太子只得道:「只要你不哭,哥哥過兩日帶你出宮看阿姐。」
「真的?」褚恂立刻抬起頭來,淚眼汪汪確認。
太子點了點頭,又叫二皇子的奶娘來將人哄走,這才看向妹妹,心頭許多話滾了又滾,最終也只剩一句:「要是在外面不高興,就回宮來找哥哥,哥哥給你出頭。」
褚清輝臉上帶著淚,笑開來,「好。」
又說了幾句話,皇帝跟前的總管太監進來,先是一一給眾人請禮,才道:「吉時到了,禮部的大人們和送親儀帳、諸位送親夫人已經等候在外廷,駙馬爺也到了東華門外,只等公主移駕。」
這話聽得殿內幾人心頭一緊,其實該囑咐的話,早之前不知已經說過了多少回,然而事到臨頭,卻又覺得,仿佛有許許多多話還沒有說完,有許許多多的事,還要一一交代。
但吉時不能誤,即便皇帝恨不得當場反悔,這女兒不嫁了,卻也不能真的反悔。
褚清輝最後對著帝後又叩拜一次,站起身,帶上大紅蓋頭,由女官扶著,坐上殿外的輿攆。
太子也乘上馬,為妹妹送親。
輿攆到了外廷,換成送親儀帳,提燈、引花、插釵、執扇,隨著禮部官員唱和聲,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由東華門出了皇宮。
閆默早已等在外頭,宮門一開,喜慶悅耳的宮樂先入了耳,隨即入眼的是花團錦簇的隊伍,但他只看得見正中那一副鸞駕。
鑾駕四周垂墜著層層疊疊的紅紗,清風吹起,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裡頭跪坐著一個人影,但就算以他的眼力,也看不真切。
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叫自己移開眼,雙手緊緊握著韁繩,調轉馬頭,在儀帳最前開道。
從皇宮到公主府的路段,早已清道迴避,每隔兩三步遠,就站著個持槍的侍衛。
這一段道路並不遠,閆默卻破天荒覺得前所未有的漫長。
一路上,他忍不住一次次回頭。
終於到了公主府,賓客們早就到了,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褚清輝緊捏著指頭,方才一路只顧低落,此刻心中又怦怦跳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緊張得從胸口蹦出去了,恍恍惚惚被人請下轎,領入府內,拜了高堂,又送入洞房,直到在喜床上坐下,一直神遊天外的心似乎才又重新落入胸膛里,努力回想一下,方才的一幕幕就如隔著一層霧,都不知自己是怎麼走進來的。
方才閆默也跟著進來,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又被他幾個師弟合力拽出去了。
上清宗幾人知道今日時機千載難逢,難得能夠在師兄面前放肆一次,師兄還不能發火,就算以後要被秋後算帳,他們也認了,因此打定了主意,一個個憋著勁,要在洞房之日,把他們大師兄灌趴下。
喜房裡嬉鬧了一陣,隨著他們出去,很快又安靜,只有兩根粗大的龍鳳喜燭燃燒,發出嗶嗶波波的輕響。
褚清輝端坐在喜床上,女官內侍們靜靜立在一旁,紫蘇上前,輕聲問道:「公主餓了麼?」
紅色蓋頭下的腦袋輕輕搖了搖,褚清輝今日沒吃什麼,但也確實不餓,胸口還怦怦直跳,感覺連她的腸胃都被占據去了,一點都不知道餓。
紫蘇又道:「公主若覺得累了,就在床柱上輕輕靠一靠,若外頭有人來,奴婢再提醒公主。」
「好。」褚清輝道。
日頭緩緩西沉,天幕逐漸暗下,外面又傳來一連串腳步聲,到了門外,更有嘻嘻鬧鬧的聲音,似乎是幾個人鬧著要進來看看新娘子。
閆默的聲音傳來:「該鬧夠了,若吵了你們嫂子,來日慢慢清算。」
他的聲音一貫帶著冷意,此時不輕不重的響起,輕易把那些雜亂的嬉鬧聲全部壓下。
那些師弟便被他鎮住,照師兄話里意思,今天他們灌師兄酒,可以算是師兄縱容,過後不追究,但若擾了嫂子的清靜,他可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眾人於是不敢再得寸進尺,只得眼巴巴看著師兄入了洞房,房門毫不留情的在他們面前關上。
閆默提了個食盒,一入內,才發現還有許多人,頓了一下。
女官內侍紛紛跪下行禮:「見過駙馬爺。」
閆默擺擺手,從滿目的紅中,找到那個端坐在床邊的身影,穩步走過去,中途將食盒放在桌上。
褚清輝捏著指頭,剛才在房中安安靜靜的坐著,她紛亂的心緒才安定了一些,此時這人一來,之前努力平靜的功夫全白費了。
蓋頭緩緩掀起,多日不見的兩人終於又見到對方,卻各自怔住。
閆默今日終於脫下他的黑袍,換上大紅色新郎服。
褚清輝從前一直見他穿黑衫,也曾在腦中設想他穿其他衣服的模樣,竟覺得怎麼也不般配。然而今日他一身喜服,卻又出乎意料的合乎妥當。喜慶的顏色,叫他眉眼間的冷意散去了些,也讓他過分分明銳利的五官趨於緩和,似乎穿上這一身衣服,他就不再像往日那般拒人千里之外。
她今日雀躍、歡喜、忐忑、惆悵、迷茫,諸如起多複雜的情緒,叫人心中千結百轉,無所適從,見了他之後,更是無端端從心底添起一份委屈。
閆默眼中映著她嬌艷如灼灼芍藥的面容,幾乎要被恍惚了心神。他早就知道粉團長得好,嬌嫩如枝頭上含苞的花骨朵,卻不曾想過,花骨朵綻開之後,又是另一種動人心魄的美麗。
待看見褚清輝眼中的水光,他才回神,低聲道:「我的不是,叫公主久候了。」
褚清輝慢慢搖頭,她一動,身上的珠釵環佩叮噹作響。
閆默看著都覺得沉重,道:「先叫人把首飾卸下?」
褚清輝點點頭。
紫蘇便與幾名女官圍上來,扶著她到梳妝檯前,卸妝梳洗更衣。
閆默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褚清輝原本無所察覺,後來無意間從銅鏡中看了一眼,只覺得自己的背都快要被他的視線燒透了,心中無由來一慌,臉上已慢慢紅了起來。
更衣完畢,她也不起身,依舊在那坐著,閆默也沒動。
紫蘇與另一名女官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帶著人退下。
眾人都離開,房門帶上,房中靜了一會兒,閆默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
地上鋪了毯子,分明聽不到他的腳步聲,褚清輝卻覺得,那一步一步,都踏在了自己心頭上。
閆默單膝蹲在她身前,看著她洗去修飾,依舊叫人移不開眼的臉,道:「之前怎麼不高興?」
他一說,褚清輝又想起方才那無緣故的委屈,憋著嘴,道:「以後你若對我不好,我就回宮去,再不理你。」
今日與父母兄弟離別,除了惆悵不舍,她心中還有些無措、對未來的迷茫,等見了這人,又賭氣似的在心裡想:我舍了家人來到你身邊,你若不好好對我,我就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