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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0:50 作者: 開花不結果
    閆默聞言卻頓了一下,緩緩從懷中掏出兩個荷包。

    「咦?」褚清輝一看,立刻驚奇道:「這是柳姑姑專門縫給我裝玫瑰糖的荷包,先生怎麼會有兩個?」

    她記得不久前,送過閆默玫瑰糖,當時就用這荷包裝,可另一個是從哪來的?

    她心中奇怪,不由就著閆默的手,仔細打量那兩個荷包。其樣式、花紋、配色都沒什麼差別,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是嶄新的,另一個瞧著卻很有些年頭了。

    新的那個是她送的,剩下那個……

    閆默慢吞吞道:「十一年前,我隨師父入京,曾在此處宮牆上等他。」

    褚清輝雙眼慢慢瞪大。

    閆默又道:「有個小姑娘路過,將荷包送我。」

    褚清輝呆住。

    「她說,荷包里是她最喜愛的玫瑰糖。」閆默最後道。

    褚清輝已經完完全全愣住了,怔怔道:「那是我……」

    聽語氣,不知這是問話還是肯定。

    閆默點了點頭,煞有其事,「我聽人口稱公主,應當是你。」

    褚清輝傻傻看著他,忽然反應過來,跺了下腳指控道:「原來先生早就認出我了,故意不說!」

    閆默眼中似有笑意,卻又正色道:「並非有意隱瞞。」

    褚清輝點了點頭,聽先生描述,十一年前,那會兒她才三四歲,如今早將發生的事忘了。一個人記得,另一個人腦中卻一片空白,這時候,若記得的那人提起,也沒什麼趣味,況且,先生從來不是多言的人。

    但她如今隱約想起有這一回事,卻記不得細節,不免抓心撓肺地好奇,「過得太久,我那時又小,都記不清得了,先生給我說說具體是什麼情況吧?我只記起,那時候先生也是一身黑衣,蹲在牆頭上,那一天……似乎有雪?」

    「不錯,那日大雪。」

    閆默清楚記得,當時雪下了兩三天,地上積雪一尺多厚。他蹲在牆頭上,看著白茫茫的宮殿,等師父來找他,忽然聽到一陣細嫩嬌軟的聲音,兩個圓滾滾的小身影從遠處蹣跚而來,其中有一個一身銀狐大氅,裹得跟一顆雪球似的。積雪深厚,兩人腿卻短,遠遠瞧著,感覺就如雪球一般滾過來了。

    閆默初時並未在意,蹲在牆頭上一動不動。

    那顆雪球滾著滾著,卻停在他蹲身的牆下,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雪花兒似的小臉。

    他那時候面上鎮定,心裡卻不由得想多看一眼,在師門裡,見到的都是泥地中打滾的師弟,難得看見一位小姑娘,更不用說,還是粉雕玉琢,冰雪堆成一般的漂亮可愛。

    那雪球仰著顆小圓腦袋看了他一會兒,開口軟綿綿喊他大哥哥,問他冷不冷,要把暖爐借他。

    他沒回答,就聽她嘟囔,說他衣服穿得那麼少,會生病,生病得喝藥,藥很苦很苦。又說她有玫瑰糖,每次喝藥的時候吃一顆,就一點都不苦了,還要把玫瑰糖送給他。

    他從未遇過這樣的狀況,不知如何應付,仍是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雪球等了一會兒,似乎還有別的事,只好把玫瑰糖放在牆下,與他道別。

    他看著她一搖一晃踉蹌著走遠,又盯著牆下的小荷包看了一會兒,直到它快被落雪淹沒,才飛身掠下,將荷包拾起。

    他不愛吃甜食,裡頭的糖放了許久,壞了,只得丟棄,這個荷包卻被他隨身帶著,一直到如今。

    褚清輝聽他說到將糖丟掉,撅了撅嘴,想到了什麼,又歡喜起來,「原來我那么小的時候就見過先生,還把玫瑰糖送出去,那肯定是我在先生身上做下的記號,現在我長大了,先生就是我的了。」

    瞧她一臉自得,還說什麼記號不記號,閆默道:「莫非是小狗?」

    褚清輝哼了一聲,「我要是小狗,就咬你一口。」

    她看了看閆默,忽地又笑嘻嘻道:「先生快說,你是不是那時候就喜歡我了?特別特別喜歡我,不然,怎麼會把一個荷包收著這麼久?」

    這話只是是玩笑,那時候她才三四歲,閆默也才十四五歲,一心只知習武的少年人,開竅都比別人晚多了,哪知道什麼喜歡不喜歡。

    不過,他看著褚清輝,似是陳述,又像承諾,「一直記得你,不會忘。」

    褚清輝原是為了取笑他,卻被他雙目鎖住,鄭重說了這麼一句話,反倒把自己鬧得有幾分羞澀無措,只得嗔他一眼,小聲嘟囔:「你、你怎麼這樣……」

    第36章 佳期

    兩人第一次如此相見,皇帝就知道了,哼了兩聲,卻也沒反對。

    就這樣,每過一兩日,閆默便蹲在牆頭上等褚清輝。

    二人相見,也沒做別的什麼,有時只單單說幾句話,就能叫褚清輝心情愉悅一整天。

    轉眼端陽佳節,宮中設宴款待百官及其家眷。

    以往這種場合,閆默並沒有興趣,這一次,卻帶了師弟出席。

    他的席位並不靠前,前頭是皇族宗親的位置,但也不算靠後,憑他的眼力,坐在位置上,能把上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馮重青坐在一旁,眼下的場合,他竟也不覺得拘謹。身子雖坐在位置上,一顆腦袋卻到處轉,恨不得把這皇宮,把這百官都看入眼中。

    他看得最多的,自然是上首之人,特別是褚清輝,瞧了好幾眼,才遲疑著問閆默:「大師兄,那是不是嫂子?」

    難怪他有此疑問,兩人只見過一面,那時候褚清輝做男子打扮,還大大咧咧地與他一同坐在地上。而眼下,她一身宮裝,面上塗了薄薄脂粉,身上帶著繁複的首飾,端坐在皇后身邊,嘴角帶著淺淡合宜的笑意,看起來既尊貴,又疏離,與當日的形象相差太多。

    「是。」閆默極少見她如此隆重端莊,不由多看兩眼。

    恰好褚清輝也看過來,嘴角的笑加深了些,雙眼也微微彎起,遙遙舉起酒杯,朝這邊示意了一下。

    閆默還沒做什麼,馮重青忙不迭舉起桌上的雄黃酒,與她敬了一杯,還喜滋滋的對閆默說道:「大師兄你瞧,嫂子記得我,跟我敬酒呢。嗝……宮裡的酒挺好,就是有點淡。」

    閆默可不會認為粉團是在敬師弟,定是給他的,卻被師弟劫了去,他端著慢人一步的酒杯,在指頭上緩緩轉動,沒說話。

    馮重青正樂顛顛地品嘗桌上的菜餚,忽然抖了一下,縮縮脖子,摸著後頸嘟囔道:「怎麼突然有點冷……多喝點酒吧。」

    上頭,皇后見褚清輝敬酒,也往這邊瞅了一眼,問道:「閆將軍身邊那位少年,便是他的師弟?」

    褚清輝點了點頭,「不錯,他是先生的小師弟,名叫馮重青。」說到這個名字時,她又想起青青,聲音里含了幾分笑意。

    「瞧他年紀不大,卻有如此本事,果然英雄出少年。」皇后贊道。

    褚清輝聽了,便又舉起酒杯往那邊敬去,她先前第一杯,確實是要敬閆默的,如今第二杯,才是正經敬馮重青。反正她手中只是果酒,每次又淺酌一小口,並不擔心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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