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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0:50 作者: 開花不結果
顧行雲微垂著眼帘,並不與她對視,「多謝公主關心,行雲已無大礙。」
褚清輝心裡感覺有些異樣,平日顧行雲固然守禮,卻沒有像今日這般拘謹,拘謹到……疏離的地步。
不過,她倒沒想太多,看顧行雲眉眼間仍有病態,想來他身體不適,行事才與往日不同。她不再打擾,只道:「你好好休息吧,若是身體受不住,便與先生說一句,莫要逞強。」
「是。」顧行雲低頭應下。
褚清輝又入殿內,看了太子與二皇子,見時候不早,武課即將開始,就離開了。
出了含章殿,順著朱紅的宮牆慢慢往回走,天上突然飄起雪花紫蘇忙打開傘。
褚清輝眯眼朝前方看了看,紛飛的雪花中,有一個身影慢慢靠近。那人一身黑衣,身材高大,肩背筆挺,如一株直入雲霄的青松,眼見他走到跟前,褚清輝行了半個學生禮,「先生。」
閆默停下腳步,朝她點了點頭。
褚清輝抬頭看他一眼,他不曾打傘,雪花飄了一身,有幾朵落在濃眉上。將他裝扮成一個耄耋老人,眉眼間原本銳利如寒刀的冷意。因此消散許多。
這與他平日生人不近的氣勢實在有些出入,褚清輝暗中偷笑。見他眼風掃向自己,忙收斂心思,下意識站直身體,挺了挺小腰板,「……不知先生下午想用些什麼糕點?我命御廚房做來。」
閆默道:「都可,不必費心。」
褚清輝原本只準備得他兩個字,不想他竟破天荒說了六個字,這讓她驚奇,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一看之下,卻皺起眉頭。
如今已是嚴冬,寒風颳來,直要在人的臉上刮開一道道口子,她身上穿了一層又一層。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又披著銀狐斗篷,手中抱著暖爐,就這樣,還覺得冷。可面前的人,竟連棉衣都不曾穿一件,只著一件薄薄的外袍,叫人看他一眼,就忍不住跟著發抖。
褚清輝打了個寒戰,見閆默要走,忙開口道:「先生,如今天寒地凍,先生該增添衣物才是。」
閆默腳下一頓,回頭看她。
褚清輝穿得多,整個人看著圓圓滾滾的,一張臉包在毛茸茸的雪白狐毛中,看著比平日圓潤許多,天冷,她小巧的鼻頭微微發紅,圓溜溜的眼睛更比平日濕潤幾分。
閆默看著她,似乎透過面前的風雪,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冬日,那個更加圓滾滾的小小身影。那時候,她也如這般,仰著圓潤的臉龐看向自己,稚嫩的嗓音咿咿呀呀。
她當時在說什麼,眼下已經想不起來。這記憶太過久遠,又太過短暫,本該一瞬而逝。
而他也確實幾乎將要忘掉那個小身影,然而在此時,時隔十餘年的記憶瞬間回籠,變得清晰透徹,仿佛就在眼前。
第11章 親近
這一眼的打量不過幾息之間,還沒叫褚清輝察覺出不同,閆默已經收回視線,他再次略略點了點頭,卻沒說好還是不好。
不過,次日褚清輝再來含章殿,敏銳的發現他換了件衣裳,儘管仍只是一件黑色的外袍,在她看來,依然抵擋不住凜冽的寒風,卻比昨日那一件厚實了不少。
褚清輝便沒由來的開心起來,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這一份隱隱的喜悅來自哪裡。
過了兩日,褚清輝發覺,顧行雲對她的疏遠迴避不減反增,她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不知為何他病了一場,回來之後就有這樣的轉變,莫不是他原先願意當駙馬,現在卻改了主意?還是說,先前那根本不是他本人的意願。
這件事,旁人看不出,只有當事人才有所覺,褚清輝從未對別人提起,父皇母后沒說,太子哥哥沒說,連紫蘇也沒說,她心裡想,等顧行雲病癒之後,再親自問一問他到底願不願意,若他不願,她絕不強人所難。
如此想著,她對顧行雲的態度也稍微變了變,不再有別於旁人,只如從前一般。
這細微的轉變,被太子褚恆察覺到了。他雖吃味妹妹關心別的男人,但如今見她一視同仁,心中又疑惑,當天晚上送褚清輝回永樂宮,就問她緣由。
褚清輝剛從皇后那兒得了一盞新穎的琉璃宮燈,愛不釋手地把玩,隨口說道:「顧行雲不是病了麼,我哪還好意思打擾他,消耗他的精力。」
這話半真半假,顧行雲的身體一直沒有好全,若說大病沒有,說康復了,臉上卻又總帶著幾分病色,反反覆覆的。
太子不清楚其中緣由,因皇帝準備明年帶他入朝,這陣子對他的功課抓得更緊,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如今皇帝正值鼎盛之年,太子雖然在太子之位上蹲了十幾年,卻絕沒想過在短期內登上那個位置,也不想讓皇帝覺得他有這樣的想法。
因此,就算如今漸漸大了,他也一直踏踏實實地做他的太子,沒有迫不及待的四處布置人手,網羅自己的勢力。因為他知道,有些東西,該給他的時候,父皇不會吝嗇。若還沒到時候,他自己就迫不及待的做些什麼,以父皇對母后的愛護和對他們幾個的疼愛,固然不會震怒,卻會失望,他不想讓父皇失望。
他不曾出宮,宮外沒有人給他傳遞消息,王旭東和謝凱又不知出於何種緣故,從未在太子面前提起,他自然不知道那些顧行雲的流言。
當然,若讓他知道了,除了對流言嗤之以鼻之外,對顧行雲如今的情況,恐怕也會不以為然。
顧行雲固然是天之驕子,但這天底下,若論出身尊貴,哪一個人能越過太子?
兩個同樣出身高貴的人,顧行雲身為顧相最小的孫兒,自小在其祖母母親奶娘懷中長大。後來入宮侍讀,因天資聰穎,又看在顧相的面上,諸位太傅也都愛護有加,身邊的同齡人對他更是追捧。可以說,顧行雲長到這麼大,從未聽別人說過他一個不好。他待人溫和有禮,但這一份有禮中,帶著矜持與高傲。這樣一個人,如何聽得別人對他的輕視詆毀?
太子卻不同,他四歲就離開皇后身邊,獨自入住東宮。太傅們得了皇帝的旨意,教導他時不敢懈怠半分。皇帝更是雷打不動的,每日抽出一個時辰過問他的功課。
每一次他自覺不錯,即將矜驕自傲之時,皇帝都會一盆冷水兜頭倒下,讓他清醒。可以說,太子成長至今,所受的全部打擊都來自皇帝,是皇帝讓他認識到自己的斤兩,然後將那才要翹起的小尾巴收起來,更加刻苦努力,以迎接皇帝下一次打擊。
皇后在其中,也扮演了一個不可忽視的角色。她雖然疼愛孩子,但在教導他們一事上,卻從不質疑皇帝的方法,只會在太子從皇帝那兒受到挫折之後,加以細心地呵護引導,好讓他能夠更加快速站立起來。
皇帝與皇后的手段十分成功,至少如今,若讓太子聽到那些流言,他不會一蹶不振,只會更加努力,讓那些嚼舌根的人,以後連提起他的名字都不敢。
聽褚清輝這麼說,太子沒再多問,正要離開,一陣寒風颳來,他覺得鼻子裡有些痒痒,忽然打了個噴嚏,而後又接二連三打了三四個,直打的他彎下了腰,小腹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