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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1:15 作者: 少地瓜
「哎你等下,」江景桐反手按住她,「過來坐。」
楊柳滿頭霧水的被他拉到沙發邊坐下,「幹嘛?」
最近正值吃蝦的時節,早上阿姨買了好些活蹦亂跳的蝦,白天吃了些,簡直鮮掉了下巴,現在還有一批養在廚房的水缸里呢。這會兒還不到九點,她去簡簡單單的清蒸一盤,或者再油燜一盤,擠點檸檬汁和姜醋汁兒備用……
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呢,所以說,有什麼事兒改天再說不成麼?!
江景桐乾咳一聲,「我給你編個頭髮吧。」
「啥?」楊柳瞪圓了眼睛看他,半晌後雙手格擋在身前,警惕道,「謝謝,不過不用了!」
「跟我還客氣什麼呀?」
「不是客氣!」
江景桐:「……那配合一下吧。」
他就發現,他們兩個之間搞個小làng漫總是顯得特別艱難!一般qíng況下,女方不都該是興奮激動的靠過來麼……
然而楊柳還是表示抵制,並且理由聽上去也十分充分,「你才剛學不是嗎?現在肯定扎不好啊,還是改天買幾頂假髮練習一下再說吧。」
「對我有點信心吧,我覺得還挺有心得的,步驟和要點都已經記在心裡了。」
「不不,謝謝,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兒,我還是珍惜頭髮的。」
「……」
最後,江景桐還是爭取成功了,不過後來他就發現,這完全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剛開始楊柳不讓的時候,他還特別想梳,結果後來楊柳勉qiáng同意了,他又不敢了。
真是看花容易繡花難,光瞧著視頻上人家刷刷刷玩兒似的,捻著幾縷頭髮編來編去,不一會兒就弄出來滿頭花,而且整整齊齊、條理分明的;可到了他這兒,不一會兒……就出了一身汗。
楊柳的發質本來就不錯,後期又一直用心保養,幾乎不染不燙,烏黑髮亮的,觸手微涼,然後特別順滑!
江景桐一拿起來,頭髮就散了滿手,張牙舞爪的。好容易笨手笨腳的分成幾股,再一扭,得了,他直接就分不清哪兒是哪兒了。
本來編發麼,每一股和每一段之間都是界限分明的,或乾淨利落,或線條柔和,都自有一套風格和章程。
但江景桐看著自己手底下的成果:亂七八糟、扭來扭去,中間好些地方還支愣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亂發。不要說分界了,甚至明明記得剛開始是四股來著,可現在怎麼只剩下兩股?他就這麼兩手分別各拿一縷,完全懵了。
他覺得可能是太鬆了,可又怕一用力會拽疼媳婦兒,一時間進退維谷,就站在那兒,撐著倆手,僵了……
初次涉及新領域的江先生從身到心的難受,楊柳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擔心自己的頭髮被扯掉的她完全不敢動,坐下時候什麼姿勢,現在大半個小時了還是什麼姿勢;至於效果什麼的,她壓根兒就不抱希望,就當夫妻間的小qíng趣了,沒見到現在為止都直接沒照鏡子的麼。
又過了不知多久,楊柳從脖子到脊背實在是僵硬的受不了,覺得簡直比當初化妝師和造型師給自己折騰婚禮當日的行頭還遭罪,而頭頂上,江景桐竟然還在不停地忙活!
她小心翼翼的晃動了下肩膀,保持著木頭人的動作問,「好了麼?」
江景桐詭異的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突然加速,幾分鐘之後,一切又都歸於沉默。
又過了一小會兒,他幾乎帶著點兒自bào自棄和破釜沉舟的說,「行了。」
末了又補充,「第一次弄,你多擔待。」
楊柳尚存一絲僥倖的心刷一下子就涼透了,她活動著僵硬的全身,顫顫巍巍的來到鏡子跟前,剛一睜眼就被裡面狂野的造型驚呆了:頭頂上雞窩一樣看不出走向的玩意兒是啥啊?微微一轉身,竟然馬上就有幾縷頭髮彈了出來,在空氣中晃悠悠,晃悠悠,然後默默地dàng在她眼前……
「啊啊啊啊啊,江景桐~!」
楊柳身體恢復,正式重新開始對外社交了,各方親朋好友也都一波一波的活動起來。而這裡面,宋典無疑是最緊張最不知所措的那一位。
算來,小鳳凰也是自己的徒孫了,他當然是開心的,肯定想去瞧瞧,可又踟躕自己去合不合適,再說,也不確定該送什麼禮物。
那一家人肯定是什麼都不缺的,貴重的東西壓根兒就不用想,而且他也不懂,硬撐著買沒準兒還鬧了笑話。但自己總不好空手去,好歹是個心意。
為此,宋典還特意使用了自己不怎麼熟練的網絡,戴著老花鏡一點點搜網友們的經驗和建議,只是始終沒有太合適的。最後,還是他自己吃飯的時候突然有了主意。
小鳳凰屬狗,而狗多忠勇,他就照著自家小láng狗的樣子,用木頭刻了一隻小狗,並用細砂紙反覆打磨,直到邊邊角角都光滑細膩,確定不會傷害到嬰兒嬌嫩的肌膚為止。
宋典那個時代的社會整體生產力水平還不是特別高,不少人都會自己動手添置家具,打柜子啊、做農具什麼的。他年輕時候也自己做過桌椅板凳,最基礎的木工活兒還是會的,雖然太精緻的行不通,可簡單的勾勒形態基本沒問題。
趴窩狀的小狗木雕不大,也就宋典手掌的尺寸,略顯粗糙的手藝反而更添幾分童趣和真摯,十分憨態可掬。而且因為是木頭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纖細的部位,所以並不怕摔打,應該能多陪小孩子幾年。
他幾乎是從得知楊柳的寶寶降生就開始準備了,然後一直到小鳳凰滿月也沒現身。楊柳主動打電話邀請,三催四催的,他也含含糊糊的混過去,只說再等幾天。
本來楊柳就挺關心宋典的,再加上前段時間遊玩歸國的彭玲玲交過來的八卦內幕,她就更心疼這個倔老頭兒了。
宋典年青的時候拼勁兒十足,事業心特別qiáng,甚至一度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自然難以顧及家庭,家裡的各種事務統統壓在了他太太身上。久而久之,這對原本就經人介紹,並沒有太深厚的感qíng基礎的夫妻就出現了問題,時常吵嘴。
老頭兒性子直,脾氣臭,又不會說話,事業心還極qiáng;而他的妻子卻偏偏又是個非常嬌弱,特別注重夫妻關係的女性,自然希望丈夫能時刻陪在自己身邊,事業反而要退開一she之地。
這麼兩個價值觀和人生觀都截然不同的人不交流、談心還好,一交流反而弄巧成拙,本來打不起來的這回也打了個痛快……
後來,宋典的太太就患上了產前抑鬱症,並在生下兩人唯一的兒子之後更嚴重了。
就是現在,還有好些人諱疾忌醫,從沒有看心理醫生這個概念了,更不要說那個年代,怕是正經的心理醫生都找不出幾個來。
而宋典也著實不是個好的傾訴對象,再加上太太因為抑鬱症的關係性qíng大變,兩個人往往說著說著就要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qíng吵一架,qíng況越發的沒有了好轉的可能。
後來,宋典的妻子又壞了第二胎,那時候兩個人的夫妻關係已經名存實亡,只是礙於傳統掛念的束縛而一直遲遲不肯離婚而已。
再後來,因為嚴重的抑鬱症,長期得不到關懷的宋太太滿腹委屈無處傾訴,莫名其妙就流產了……
也就是以那件事為導火索,宋典的老伴兒終於主動提出跟他離婚。而從小就在冰冷、畸形的家庭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小宋先生,對宋典有著滿滿的怨氣,大二那年就申請了留學,然後到現在也沒回來。
至於宋典,終究也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
得知這些內幕之後,楊柳對宋典的感qíng也是真心複雜到無以復加。
一方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覺得老頭兒確實有些不近人qíng,完全不是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但凡當時能跟家人多一點點溝通,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既然當初兩個人早期就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理念不合,饒是再努力維繫也和睦不到哪兒去,現在這樣對待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似乎太殘忍了些。所以更希望邀請他過來轉換心qíng了……
江景桐得知後也是感慨萬千,一力支持楊柳跟宋典的交際,又勸她別太qiáng人所難。
習慣這種東西是很可怕的,這麼多年來,估計老頭兒的不喜交際都已經形成習慣了,若是硬逼著改變,估計會非常棘手。
但宋典想的也挺深,他不善交際,在圈內非但沒什麼關係太好的人,反而因為積年的臭脾氣跟不少人不睦。小鳳凰滿月當日,肯定會有大批娛樂人士到場,他要是去了,冷場倒在其次,萬一一個弄不好,再給鬧出不痛快來,可就煞風景了……
然後直到小鳳凰快滿兩個月,楊柳和江景桐那邊的社交應酬早就結束,老頭兒才從抽屜里找出早被自己翻看了多少遍的地址,又穿了洗的乾乾淨淨,自己最體面的一件老頭衫,拿上裝有木頭小狗的盒子,倒背著手出門去了。
判了多少天的日子,宋典心裡是既激動又忐忑,還有些說不出的擔心,走起路來都有些順拐。
小區里碰見幾個老鄰居,對方順嘴問去哪兒,老頭兒本能的一僵,含含糊糊的說,「隨便轉轉,轉轉。」
鄰居轉過身去就嘀咕,打扮的這麼齊整,還拿著東西,隨便轉轉?誰信吶!
因為楊柳和江景桐現在住的郊區別墅附近並沒有地鐵和公交站牌,宋典還特意打了車。到了之後又怕給楊柳丟人,給錢之後零頭也沒要,自己看著遠去的車屁股,為那十幾塊錢心疼的好一陣齜牙咧嘴。
進屋之後,老頭兒先去洗乾淨了手和臉,這才滿懷激動的去往嬰兒室。
小鳳凰幾分鐘之前剛吃過奶,這會兒精神頭大好,正跟江景桐相互對視,咯咯笑著吐口水泡泡呢。
老頭兒下意識的將腳步聲放輕,呼吸放慢,湊近了,就對上一雙黑黢黢的大眼睛。
那雙眼睛好黑,乾乾淨淨的黑,仿佛世界上的一切污穢和雜質都無法侵襲。
聽見有另一個人進來,小鳳凰把腦袋轉向這邊,雙臂揮舞,兩隻小手不斷的做著各種鬆開、抓取的動作,然後就大笑起來,聲音清脆的像銀鈴。
雖然已經洗過手臉,但宋典覺得自己的手和臉上的皮膚都太過粗糙,生怕劃傷了新生兒細嫩的皮ròu,本來並不打算碰觸的。可他一跟小鳳凰對視,就好像魂魄也被吸走了一樣,不自覺就把手伸了出去,然後小寶寶本能的握住。
一大一小兩手接觸的瞬間,小鳳凰跟著一怔,然後笑聲就更大更清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