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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的課上的簡直舒心!雖然宋典的見解依舊獨到，言辭依舊犀利，標準依舊高不可攀，但楊柳還是輕而易舉的感受到了他試圖進一步鞏固剛剛樹立起來的「溫和從容好老頭兒」形象的誠意，跟之前相比，已經算是和藹非凡了……

    楊柳也是從宋典住院之後才知道他的胃原來已經真的那麼不好，簡直比她那個在酒桌應酬了幾十年的爸爸還要差，於是再來，採購的食材中就減少了不好消化的內容。

    她覺得自己的手還是再保養一陣子為好，因此就算是包餃子也沒選擇需要剁ròu的葷餡兒餃子。反正她從來就不缺乏耐性。畢竟是一輩子的事qíng嘛，要是因為一時激動而留下什麼後遺症，那可就糟糕了。

    今天的餃子是素什錦的，聽著名字就覺得花樣繁多、五光十色，讓人很有食yù。

    說是什錦，而這裡面的內容又因人而異，大家都可以按照各自的口味和自己的需求對配料進行調整，楊柳弄得就是香菇、豆乾、胡蘿蔔、雞蛋和木耳五種，口味清香不寡淡，營養方面也比較均衡豐富。

    這些材料大都只需要切成碎丁，雞蛋也只需要簡單的翻炒一下，弄成嫩嫩的金huáng色，然後在鍋里用鏟子破成小塊備用，整體工作量並不大。

    擀皮倒是需要靠手掌的體力活兒，但楊柳有個妙處：她跟很多做慣了廚活的人一樣，左手也會擀，只不過速度會慢些。

    再不濟，還有宋典呢。

    真的是他，別看老頭兒萬事不關心的樣子，可他是真正從苦日子過過來的，曾經一個人打拼了好多年，又沒錢僱人幫忙解決生活問題，後期更是連老婆也走了，自然得自己來。所以不管是打掃、洗衣還是做飯，甚至是後者中難度比較大的包餃子、包子，他都會一點，只是雖然歷史悠久，但成品造型依舊慘不忍睹也就罷了。

    之前幾次楊柳之所以不讓他插手，一是老頭兒自己擺譜，二是身為廚子的楊柳實在不能容忍一個外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胡亂折騰，三麼，有弟子在場，哪有師父下廚的道理?

    可現在不一樣了，一則宋典有心進一步修復關係，二則楊柳確實需要幫助，三麼，她也想清楚了，兩個人一起做活，怎麼看也算是一種快速增進感qíng的方式，因此在老頭兒主動挽起袖子要幫忙的時候，她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然而，即便如此，當宋典真的拿了另一根擀麵杖去對面擀皮時，楊柳還是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而宋典，顯然就屬於沒有的那一行列。

    且不說他因為多年不做而導致的急劇生疏，就是賴以生存的技巧，也十足笨拙且拙劣!

    有經驗或者是真正做慣了的人在擀皮時，通常都會一手持擀麵杖，一手捻皮，兩手左右配合，擀麵杖滾動的同時將麵皮飛快旋轉，整個過程都顯得無比靈動，猶如指尖舞蹈一般好看。

    只要技巧得當，最後出來的成品都是周邊菲薄，中央稍厚，這樣捏餃子的時候才會能在保證肚皮鼓起來的同時還不必擔心撐破。

    然後再看看宋典：

    他直接就先把麵皮擱在面板上，然後兩隻手抬起擀麵杖，直接朝著本應該最厚的中心位置用力壓下去，前後左右滾動一番……

    期間，還時常會因為麵粉太少導致皮跟擀麵杖粘在一起，摳都摳不下來!

    楊柳絕對不會相信有人教過他，因為對比自己的師父，她覺得世界上不會有這麼拙劣的傳道授業解惑者……

    原本小狗崽還對兩個人正在做的活兒好奇，在桌子底下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仰著圓滾滾的腦袋看個不停。但整個過程對它而言簡直太漫長了，小傢伙看了半天覺得沒意思，就打個哈欠，趴在桌子下面睡著了。

    然後水餃煮出來之後，香氣在空氣中蔓延，狗崽抽動下鼻頭，又一個懶驢打滾爬了起來，溜溜達達摸進了廚房，衝著正往盤子裡盛餃子的楊柳哼唧。

    楊柳失笑，「你可不好吃這個。」

    她沒有什麼養狗的經驗，只是從網上聽說，小狗崽斷奶之前最好別給它胡亂吃東西，不然容易折騰出病來。

    宋典從她帶來的奶糕盒裡拿出來兩塊，又熱了羊奶，一起泡在狗崽專用的小飯盆里，「吃吧。」

    小狗也真是好打發，有了這個立刻心滿意足，撅著屁股，甩著尾巴吃起來，嘴巴周圍沾了一圈奶鬍子。

    蘿蔔順氣，楊柳又拿香醋拌了點蘿蔔絲，淡淡的酸，很是開胃。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的，也不知是不是心qíng好的緣故，看著天空格外藍，困擾望燕台多年的霧霾好似也轉好了……

    大概是因為也參與了前期製作過程，老頭兒的胃口格外好，一口餃子一口湯，偶爾夾幾筷子拌蘿蔔絲和最喜歡的鹵豬耳朵，甚至動了喝點小酒的念頭。不過也僅僅是動念頭而已，至少是這會兒，他還不大敢說……

    吃到半飽，楊柳還不忘提醒他，「下個月六號我的婚禮，別忘了。」

    老頭兒點點頭，「唔。」

    下午課上到一半，楊柳意外在他家看到了除自己和馮京之外的第三位訪客：婁琛。

    現年43歲的婁琛算是楊柳未曾蒙面的大前輩了，他參與過不少大製作的國際大電影拍攝，主演的多部電影都曾入圍國際電影節的各大獎項，甚至還曾被提名過最佳男主角，只不過一直都與獎項擦肩而過，令人唏噓。

    而最近幾年，也不知婁琛是否被那種命運的戲弄搞得灰了心，他開始逐漸從熒幕中消失，從台前轉向幕後，做起了導演和製片，幾年下來，倒也像模像樣，去年導演的一部戲票房相當可觀。

    楊柳是知道婁琛也是宋典早期的學生之一的，不過他早就在國外定居，輕易不肯回國，因此楊柳也從未奢望能通過宋典見對方一面。可生活恰恰就喜歡給不貪心的人驚喜，誰能想到在今天這個不年不節，國內也沒有大型電影活動的平凡日子，婁琛真的就跑來敲門了呢?

    見到傳說中的人物，楊柳當場愣在那裡，感覺如夢似幻，還是見慣了大世面的婁琛先回過神來，「呦，楊柳?幸會，幸會。」

    如果說馮京是那種典型的華國古典美男子，斯文俊秀，儒雅中帶著安定人心的沉靜，那麼婁琛簡直可以算是另一個極端：此人極其俊美，是英俊到了極致，女人見了拔不開眼，男人見了要麼心生敵意，要麼自慚行愧的那種。

    婁琛的行事風格和他的樣貌一樣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鋒利和灑脫，大概也是因為這份肆意乖張，只年長几歲的他在國際影壇遠比馮京要混得開，人脈和人緣也好太多。

    而且他的嗓音也非常好聽，是那種低沉中自帶沙啞的男低音，當有這麼個人面對面喚你的名字，又拿亮閃閃的眼睛帶著笑意看你的時候，簡直就是撲面而來的荷爾蒙，是個女性都堅持不住……

    分明已經是有夫之婦，但楊柳還是非常沒出息的紅了臉，一顆少女心也久違的瘋狂躍動起來。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裡就一個念頭：

    一定得想盡辦法跟他合個影!

    真正的美人都經得起時光的考驗，而時間這個小賤人對這類人似乎也格外優待。楊柳自認也是個美人，但她現在還沒老，可婁琛分明已經人到中年，他的英俊非但沒有減退半分，反而隨著時光的流逝越發凝練，舉手投足都是味道，就連眼角細細的皺紋也顯得那麼有魅力。

    婁琛這個人有個特別好的習慣，跟人交流的時候會直視對方的眼睛，非常真誠，然後殺傷力也特別大!在客廳坐著說話的過程，楊柳幾乎不敢直視他的臉……

    他算是宋典教過的人中名氣最大，成就也最高的了，可老頭兒照樣對他沒什麼特別大的耐性和笑臉，只是簡單的問了問近況，連未來打算都沒提及，沒說留下吃飯，更別提生活中的細節和qíng感關懷。

    婁琛也就進屋坐了半個鐘頭吧，就站起來說要告辭，把進門時的「順便過來看看」演繹的淋漓盡致。宋典一點兒沒有挽留的意思，現場唯一一個旁觀者楊柳趕緊幫忙送出門。

    雖然腕兒很大，但婁琛性格很好，非常平易近人，一點架子也沒有，下樓的時候還跟楊柳開玩笑，「老爺子對你還真不錯，我都吃醋了。」

    楊柳受寵若驚，又有些好笑道，「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就三天之前，我們倆剛吵了一架。」

    她三言兩語把事qíng起由說了，婁琛聽得仔細，最後走到車子旁邊，也微微嘆了口氣，「老爺子性子太擰，一般人都受不了，你能堅持這麼久，實在不容易。」

    他也沒急著走，又換了個姿勢，繼續說，「這麼些年來，經他指點過的人沒有三五十個，也得有十三五個，可到頭來有幾個真能保持來往?大都是逢年過節來個一次半次的，」說著他又自嘲一笑，「當然，這裡面也有我。」

    婁琛這麼說還算是厚道了，能親自來的都算不錯的，還有不少乾脆就只派經紀人啊助理什麼的拎著東西走一趟。可宋典連他們親自上門都不稀罕，更何況一看就滿是敷衍的經紀人?自然一律拒之門外。

    而「學生」這邊或許本來就不qíng願，做這些也只不過圖個好名聲、面子qíng，宋典這麼不配合，幾次三番下來，大家本就不多的耐性和感qíng消磨光了，索性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

    婁琛倒是想多關照些，可一來他長居國外，鞭長莫及;二來，他跟宋典也是真心合不來，都是直勾勾的性子，恨不得說三句話就吵翻天，當年上演技課都跟取經似的艱難，媒體還幾次三番的折騰出好幾個《婁琛、宋典當街翻臉》的頭條新聞來著……因此只得減少來往次數，好歹還「距離產生美」。

    雖說他的肆意自信很大程度上源自現今超然的地位，但性qíng直率也是真直率，半點不弄虛作假，今天跟楊柳頭次見面，就說了旁人或許相識幾年都不敢出口的話：「都知道要哄，可說的不客氣一點，能來接受老爺子指點的，都是平時給人捧慣了的角兒，眾星拱月似的，冷不丁來這兒受nüè，換誰也不適應。再說了，又不是正經老師，也沒有什麼龐大的人脈關係網和靠山，有幾個真能尊師重教，放下身段來哄他?」

    說這些話的時候，婁琛還是一副平靜的表qíng，跟談論天氣沒什麼區別。

    楊柳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這人活的可真是肆意灑脫，外界評論都算含蓄，顯然已經是打過折了的。

    等婁琛說完了，要走了，楊柳才鼓足勇氣跟他求合影和簽名，婁琛一聽就笑了，「這有什麼，在哪兒拍?要什麼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