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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31:15 作者: 少地瓜
    這確實是個好招兒,小動物至少能很大程度的減輕老年人的孤獨感,也能適當填補心靈空虛。而且狗對主人忠誠,又能幹,絕對能勝任防賊防盜的任務。

    楊柳在心裡默默地替馮京叫了聲好,又捏了幾下小狗爪,笑眯眯的說,「最近有按時吃藥嗎,今天的藥吃了嗎?」

    當初醫生可是給老頭兒開了中藥方子的,說是需要長期調養,讓一個月複診一回,把脈開新方。

    宋典可疑的沉默半秒鐘,重重的哼了一聲,「有什麼好監督的,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

    楊柳迅速打斷了他轉移話題的行徑,一邊繼續捏小狗爪,一邊微笑再微笑,「今天的藥喝了麼?已經吃到哪副方子了?拿出來給我瞧瞧。」

    她這話說的實在太大不敬,以至於老頭兒瞬間惱羞成怒,「沒上沒下沒大沒小!」

    楊柳乾脆一隻手托著小狗崽兒站起來,一人一狗四隻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看,一字一頓,「給~我~瞧~瞧~!」

    宋典沉默了幾秒鐘,梗著脖子別過臉去哼哼,「好好的吃什麼藥,我又沒病!」

    早有預料的楊柳就差喊出來「你有病」了,不過終究是忍住了。

    她直接把小狗崽塞到宋典懷裡,乾脆利落的撥打了對方主治醫師的電話。剛說明來意,醫生就鬆了口氣似的訴苦道,「楊小姐,您可來電話了,老爺子根本不聽勸啊!不要說換藥方了,就是第一副他都沒喝完,叫也叫不來,後來根本不接電話了!」

    現代醫院裡基本上都會為患者免費熬煮中藥,但因為這個沒有防腐劑,就是擱在冰箱裡也放不了多長時間,一般都是一次給一個星期的,然後喝完了再去醫院拿。

    當初宋典住院的時候還好,護士每天都會把藥直接送到病房去,可等他出了院之後,一次也沒回去過!

    他的所有費用都是楊柳和馮京提前交好了的,人家醫院那邊一看,哎這個病人上周的藥也該喝完了,怎麼還不來呢,就打電話催,結果三催四催都不來,最後乾脆就不接電話了!而馮京和楊柳之前也都沒想到這個問題,也沒留個人聯繫方式,所以就拖到了現在。

    楊柳先給人家醫生道了歉,又再三保證一定儘快把人帶回去複查,順便拿藥……

    掛了電話之後,楊柳在廚房找到了疑似逃竄的宋典,黑著臉瞪他,「幹嘛不接人家醫院的電話?」

    老頭兒正端著個小奶鍋熱奶,小狗崽扒著他的褲腿哼哼唧唧直叫喚,仰著臉使勁盯著不住散發奶香味的鍋子看,試圖分一口。

    這牛奶還是幾年前馮京給訂的,每天一份純牛奶、一份酸奶,風雨無阻。馮京一口氣給交了五年的錢,並再三叮囑廠方說不退不撤銷,這才堅持了下來。

    聽楊柳語氣不善,老頭兒難免有些心虛,不過還是負隅頑抗,「我又沒病,喝那些苦藥湯子幹什麼!」

    楊柳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本能的抬高嗓子,「您那還不叫有病吶,一身日積月累的毛病都快把這幅小身板兒戳成窟窿了!人家醫生說的話怎麼就不好使了,合著你非得再給人躺著抬進醫院才行?!問你還不說實話,就打算這麼繼續騙人是吧?」

    他就一個人住著,老婆早就不要他了,生個兒子整年都不回國一回,跟沒生也不差什麼了;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可宋典跟鄰居也不親近……上次在外面摔倒了被人看見那純粹是趕巧了,誰也不敢保證下次他身體出毛病的時候還能這麼幸運!

    真是老頑固,好說歹說都不聽,究竟要怎麼樣才好!

    活了這麼大,楊柳統共才喊過兩個人師父,可一個早就沒了,眼前這個又拿著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兒……

    越想越氣,氣的她胸腔發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滿腹的委屈和悲涼,眼眶一點點就紅了。

    在自己面前,這姑娘羞過臊過笑過鬧過,唯獨沒哭過,可現在卻眼看著就要哭出來,饒是宋典也有些慌了。

    可畢竟也qiáng硬了這麼多年了,什麼事qíng都使犟已經成了本能,一時之間,老頭兒還真是低不了頭,更別提說好話服軟,兩個人就這麼僵著。

    楊柳越想越氣,越氣越難受,兩隻手都在抖了,覺得自己真是一腔熱血白流!

    就算自己說破嘴,對方死活不往心裡去,能有什麼用呢?

    對了,話說回來,他們無親無故的,甚至去年年底剛認識,人家也就只教了自己幾天而已,所謂的師生qíng誼,大抵也是她自作多qíng、自以為是,沒瞧見人家從來就對自己沒什麼好臉色麼!

    說不定他早就煩了你了,偏你還屁顛兒的湊上來,多管閒事!

    人家這麼大年紀了,吃的鹽怕不比你吃的飯都多?也算是桃李滿天下了,怎麼不見其他人來?偏你跟個傻子似的咸吃蘿蔔淡操心……

    楊柳也是給氣昏了頭,各種念頭一開始就停不下來,在腦袋裡跑馬似的亂竄,一條比一條嚴重,最後她簡直恨不得往自己臉上左右開弓甩兩巴掌!

    再讓你多管閒事,再多管閒事!

    她生悶氣,而宋典的內心也平靜不到哪裡去,但幾十年的生活習慣早就根深蒂固,他前前後後嘗試了十幾次,可到最後,連嘴都張不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楊柳緊緊地抿著嘴唇,掉頭走了。

    老頭兒盯著空dàngdàng的客廳看了會兒,突然又往落地窗那邊走,可褲腿上還掛著只小狗崽,嗷嗷叫喚,他只得先彎腰抄在懷裡,又快步來到窗邊往外看。

    剛看了沒幾眼,廚房裡又傳出來高亢而尖銳的嗤啦聲,顯然是剛才離開的時候奶鍋底下的火沒關,這會兒都溢出來了。

    他一時間左右為難,透過玻璃看看樓下,又看看廚房,然後再看看樓下,兩隻腳不住的移動,嘴巴微張,喉頭聳動,蒼老的臉上頭次浮現出掙扎和焦急。

    片刻之後,宋典親眼看著楊柳的身影出現在樓下,這才小跑著去關了火,然後用更快的速度折返回來。可楊柳的qíng緒顯然很激動,一路小跑,等他再回來,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老頭兒大口喘著氣,一隻手扒著窗子,眼睛裡焦急、懊悔、擔憂等多種qíng緒交織。他努力踮著腳,試圖眺望到更遠處,可卻被高聳的綠化植被遮住了視線……

    在窗邊站了半天,宋典的身形似乎都佝僂了,他慢吞吞的去沙發上坐下,目光呆滯。

    縮在他懷裡的小奶狗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輕輕叫了聲,又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舔了舔他的手。

    老頭兒慢慢低下頭,捏了捏它軟趴趴的耳朵,長長嘆了口氣。

    要擱在別的事,楊柳或許還不會這麼生氣,可這件事qíng關係到宋典的生命健康,偏偏當事人自己拿著不當回事兒,被問到的時候非但沒有及時承認錯誤或者是進行合理有效的溝通,反而仍然試圖矇混過關……如此頑固不化、冥頑不靈,實在讓人無法保持平靜。

    出去的時候還開開心心的,回來卻怒氣沖沖,江景桐還以為她遇見什麼嚴重的事qíng了,問過之後也沉默半天。

    也許這話放在這兒有些不大合適,可道理還是相通的:不管什麼事qíng,都得講究個你qíng我願,光外人干著急沒用。

    尤其是宋典這種需要本人長期自律的qíng況,要是他自己沒有覺悟,且不說楊柳不可能長期在他身邊監督,就算日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假如宋典真不配合,她還能硬掰開嘴巴往下灌不成?

    把這話一說,楊柳又苦了臉。

    道理她都懂,可擺明了如果不儘快治療就會惡化的qíng況,難道她還能沒事兒人一樣視而不見?那跟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又有什麼區別!

    江景桐不忍心看她苦悶,可也明白這種事qíng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扭轉過來的,只得開解道,「不要跟自己過不去,老爺子性qíng古怪是出了名的,你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凡事都要慢慢來,更何況是幾十年的老習慣,說不定,他過幾天就自己想通了呢?」

    宋典此人和他的脾氣,在圈內也算頗有名氣,不管是慕名前去想要拜師學藝的,還是某些雜誌媒體想去採訪的,只要他看不順眼,覺得脾氣不對付,就能給人罵出門去,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那一塊幾乎都要成一個雷區了,大家只要一提起他就競相搖頭,不要說楊柳這樣能跟他同桌吃飯的,就是馮京那樣幾年過去了還可以隔三差五前去探望而不被趕出來,也實屬奇蹟。

    江景桐確實覺得假如楊柳能跟宋典長期保持親近關係會比較好,但假如這個結果要以楊柳不開心為前提,那麼他寧願不要。

    楊柳仰頭長嘯,滿滿的疲憊,差不多都要自bào自棄了,「想不想的通,我也管不了了,只是覺得有些難受,好像全心全意付出了,可說不定人家壓根兒就沒往心裡去,也沒拿著當回事……」

    過了會兒,她又帶著點鼻音問,「我糾結這種事qíng,是不是特傻?」

    「怎麼會?」江景桐笑笑,親了親她的嘴角,「反而,很吸引人。」

    楊柳破涕為笑,不輕不重的推了他一把,「你就會哄我。」

    畢竟兩人算是不歡而散,且不論演技課到底還能不能繼續,楊柳都決定要冷靜幾天,給彼此一個緩衝和收拾整理心qíng的時間,然後再決定在未來的日子裡她要以一種怎樣的態度面對這位前輩。

    擔心楊柳胡思亂想,江景桐特意「召見」了林梓淮,開門見山的說最近安排他跟楊柳相互交流下演技……說白了,就是找人陪媳婦玩兒!

    林梓淮最近也在休假中,可又懶得動彈,哪兒也不想去,要是能就近跟朋友玩兒,他倒是很樂意,不過還是有點兒忐忑,「真行啊?這是你說的?」

    可千萬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到時候楊柳心結解開了,江總再吃飛醋,他落得個被冷藏、封殺可就悲催了。

    江景桐失笑,「我還沒有那么小心眼兒。」

    林梓淮笑而不語,心道當初還不知道是誰差點用眼刀子把我戳爛呢……

    最近幾天楊柳都住在祁凰的公寓裡,接到 「奉命陪玩」指令的林梓淮當天下午就跑去找她了。然後一進門就嚷嚷,「枝兒,風和日麗的,咱出去吃點兒好吃的唄?」

    正坐在桌前練大字的楊柳白他一眼,「有個廚子在這兒,你竟然要出去吃東西,公開挑釁怎麼著?」

    見她還有力氣開玩笑,林梓淮就覺得還有救。

    他過去往沙發靠背上一趴,把兩條胳膊一疊,下巴擔在上面,笑嘻嘻的說,「咦,你還會寫毛筆字,還是繁體的?真厲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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