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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想了一下,我認真的回答:「我四十歲一定在拼命的工作,拼死拼活的那麼努力。」

    「為什麼?」

    我笑起來:「因為以前每天午後都喝咖啡,還是現磨的。」

    他哈哈大笑,順手拿我的錢包起來玩:「元宵夜時候弄點經費來吃吃喝喝,怎麼樣?」

    我立馬回絕:「我去不了,同學結婚,要出彩禮的,你們去吧,順便給我打包好吃的回來,留第二天我早上來。」

    他抽出我的銀行卡嘖嘖嘴:「又要心疼了吧?」

    我沉重的點點頭:「那是,那是,中午請在金陵飯店,晚上又去中央飯店,全部都是要穿著綴滿水晶的長裙,皮笑肉不笑的應付不管認不認識的人,還擔心自己出的禮金夠不夠。」

    他認同:「結婚嗎,人生就這麼一次,花多少錢都值得。」

    我搖搖頭:「誰說只有一次,想結婚還不容易,想離婚更容易,桌子一拍,碗筷一砸,吼一聲『這日子沒法過了,咱離了吧』,前腳就去離婚,後腳沒準就弄個二鍋頭。」

    「臭丫頭伶牙俐齒的。」他笑眯眯的看著我,「要是我結婚了就不會去考慮離婚的事情,我認為,結婚的意義就在於不離不棄,若終究要分開那為什麼要結婚?」

    「可是為什麼要結婚呢?因為愛,還是因為責任,還是義務?」

    李楠師兄拍拍我的頭:「等你結婚了就知道,為什麼會願意進入那個圍城。」

    那時候我玩笑的想,婚姻其實就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太寂寞,秉著「掉河裡也要拉一個人下水」的心理,用幸福甜蜜做掩飾,過著柴木油鹽的普通生活。

    我是真的不明白,才會想不明白那對貌合神離的新人怎麼能如此尷尬的站在眾人的面前微笑,若我身在其一,一定落荒而逃。

    水晶吊燈把光都打散了,金粉也似的灑下來,大廳的暖氣十足,隨處可見嬌俏的女孩子穿著露肩吊帶的小禮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真誠或是虛假的客套,我拉拉江風的衣袖:「太沒意思了,看了一堆人假笑。」

    他撇撇嘴,非常不屑的說:「都送錢總不能不來吧,你沒必要跟錢過不去吧。」

    我抬頭把目光長長久久的放在那對新人的身上,曾經我那麼熟悉的面孔,如果拋去我的主觀感受和偏見,那個總是有淡然的表情,淺淺的笑意,然而那雙眸子始終清醒地狡猾,似晃動的深不可測的湖水的趙景銘,真的讓我很動心。

    可是如今他手裡挽著另一個女孩子,眼睛裡那團陰霾我看在眼裡,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向我這裡,我迎向他的目光,然後看見薛小姐,呵,應該是趙太太,一臉警惕的看著我,我亦笑笑,江風湊過來問我:「看到痴心對你好幾年的男人娶了別人,心裡是什麼感受,小妹你老實說,不許用套話搪塞我。」

    我仔細想了一會:「不舒服,特別彆扭,我巴不得送口棺材把他埋下去算了。」

    江風一臉驚詫的看著我:「小妹,我早知道你的思維異與常人,人家招你惹你了?不就『今天愛我的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但是也不至於那麼有毀滅性麼?」

    「原因,女人總是有那麼一點虛榮心,即使我承認我不喜歡他,可是眼睜睜的看他娶了別人,我能好受麼,更不用說是趙景銘這樣的人,將來我出了什麼事不能指望他還會陪在我身邊,我也不能去利用他對我的喜歡去為所欲為,損失了太多了。把他埋下去正和我的意,我可以永遠看不見他對別的女人獻殷勤,可以讓他對我的愛一直到永恆,多完美。」

    我兀自在那裡笑的邪惡,江風眨眨眼,面無表情的向前挪了幾步,邊位移邊嘀咕:「我要離你遠一點,女人是可怕的,尤其是表面看上去跟白兔一樣的女人,其實是一大尾巴狼。」

    正說著話,趙景銘和薛亞楠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江風很識趣的並肩和我站在一起,微微笑的遞給我一個酒杯,上好的法國葡萄酒,倒入水晶杯八成滿,看著那絳紅色的液體印襯著燈光在杯中流離輾轉,散發著無比動人的醇香和光芒,薛亞楠穿著傳統的大紅色旗袍,耳邊的紅寶石耳墜,喜氣十足,可是她的眼神冷冷的,緋紅的色彩落在她眼睛裡燃不起一絲喜悅。

    趙景銘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流動的液體看,江風拉拉我的膀子,示意我說些什麼改善一下氣氛,我只好舉杯空中,微笑:「不會說什麼話,只能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趙景銘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把剩下半杯的葡萄酒一飲而盡,而薛亞楠就側臉去看他,等他喝完之後仿佛賭氣似的也全都喝下去,而我只好仰頭,淺淺的輕啜,酒味微酸,微苦,苦中還參雜著一抹淡淡的酸澀。

    我承認,我真的不能平靜的面對這一切的發生,即使是我不要他的愛,也亦無法祝福他。

    人有時候會變的貪婪和挑剔,愛也一樣,感情亦如此。

    等他們走了,我鬆了一口氣,萬分感慨:「江風,你說如果我現在跟趙景銘說,你不要結婚了,他會不會帶著我落跑?」

    江風篤定的搖搖頭:「你不會這麼說的,要是你說了早就說了,還有,我勸你最好把這句話爛在心裡,別想啥就說出來,尤其是不要給有些人聽見。」

    我悶悶的「哦」了一聲:有些喪氣:「我也就跟你說說,我可沒勇氣明天出現在揚子晚報、都市快報的頭版頭條上面供別人瞻仰。」

    他低頭看信息:「不用了,你馬上可以說給另外一個人聽聽,不過我敢保證那個人肯定不喜歡聽到你這句話。」

    我抿了一小口紅酒,潤潤嗓子,順口問到:「誰?」

    他頭也不抬「韓晨陽」,我立刻被嗆到了,不可置信的看著江風,他手機上的貪食蛇歡快的在他指尖傳游,他「啊,啊」的小聲叫道:「貪食蛇,看誰吃了誰,哦耶耶!」

    我只覺得他是故意的,不管哪個他。

    公式而又盛大的場合,宴會廳沒有布置成傳統的中式婚宴,而是自助餐的形式,江風偷偷的告訴我:「其實據說是因為廳太小了桌子放不下,所以才變成這樣的。」

    我嘗了一個法式栗子塔,不由的點點頭:「這樣就很好,中國式的那種太嚇人了,坐在一群不認識人的周圍,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那他們的婚禮是在哪裡辦的?」

    「聖保羅大教堂,新娘是基督教徒。」他也嘗了一個甜點,然後瀟灑的拍拍手上的蛋糕屑,「韓晨陽來了,你留心點,我都不知道他流竄到哪裡去了,小妹,好像你論文還沒做完,你要不要去討好他一下。」

    我思索了一會,沉痛的點頭:「豈止是討好,我得想辦法讓他忘掉這件事。」

    他手裡端著水晶杯,紅酒在其間蕩漾,他穿著簡單的西裝,眯著眼看著宴會中的眾人,時不時和走上來的人交談幾句,幾分閒適,幾分自在,眉目間的恣意風流。

    只是好久沒有看見他,我竟然不能走上前一步喊出他的名字,他的周圍有漂亮的女孩子圍繞,他頻頻注視我的方向,我忽然有種「亂世之中人海茫茫相隔萬里」的感覺。

    是不是要來一個白娘子許仙的斷橋相會一般,可是我究竟不是道行頗高的白娘子,我只是傻傻的聽到自己的心跳,他的腳步在地面上碰撞出音符,匯成華麗又急促的樂聲撲面而來,排山倒海湧入我寂靜的世界中來,好久未曾感受過的那奇異的心跳再次在身體深處爆發,連呼吸都微微的發顫,無措的轉動手上的玻璃杯,用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他面前,我不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跟他拌嘴的小丫頭,而是開始揣測他心思、孤芳自憐的小女生。

    可是我仍然在他面前努力維持自己的驕傲,不肯在他的目光底下認一點點輸。

    他氣色很好,看來在北京的日子過的挺滋潤的,我乾笑兩聲:「你回來了?」

    韓晨陽帶著我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我發現我們倆處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而身邊的江風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他沒回答我,安靜的凝視了我一會,我忽然覺得促狹不安起來:「我問你話呢,你別這樣看著我行不,怪嚇人的!」

    他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然後跟我打起了商量:「我想,如果在我吻你的前提下,是給趙景銘看到呢,還是不給他看到?」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不要給他看到,你別在人家婚禮上做缺德的事,省得人家夫妻今天剛結婚晚上洞房花燭的時候就惡言相向,而且其實也沒必要給他看到,這婚都結了,眾目睽睽之下,趙景銘想反悔也不可能,他家丟不起這個臉。」

    仿佛無視我的話語,他的臉慢慢靠近我,說話的時候熱氣呵在我得耳朵上,痒痒的,他就著大廳窗簾fèng隙透進來的燈光看著我,異彩流轉,他的唇覆上來,在我的唇齒間喃喃的說:「你今天吃了什麼甜食?怎麼這麼香?」

    這樣挑逗的話語讓我招架不住,我緊張的躲避,連忙回答:「糖,我剛才吃糖的。」

    他笑起來,很少見的開懷大笑,然後跟我一樣倚在牆上,下巴微微的上揚,目光不知道聚焦在天花板的某處,我不由的側目,聽見他輕輕的說:「剛回來就湊上那麼熱鬧的事情,不過好無聊呀,不過你這件禮服很漂亮。」

    我低頭扯扯衣角:「你這話應該跟江風說,他肯定會得意好長時間的。」

    他的臉再次轉向我,上下打量一番,手指觸到我左耳上的耳釘,然後纏上我散落在肩上的頭髮:「要是盤起來會更好看,你的景泰藍筷子呢?」

    我撫掌:「韓晨陽你的提議太好了,中西合璧,不過我早就忘記那筷子放哪裡去了,上次在夫子廟丟了一根,兩隻拆成了一隻就覺得心裡多少有一些介意,所以索性就不用了。」

    「剩下的那根筷子在我這裡。」他微微笑,「但是我餓了,拿點東西給我。」

    他走上去和一群人說話,我只好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有女孩子穿著一條嫩黃色的吊帶裙子,裙擺好像是被剪碎了一樣,長長短短,一走路剛好露出修長白皙的腿的輪廓。

    我眼前一亮,連韓晨陽什麼時候站到旁邊都不知道,他問我:「你看什麼呢?」

    我連目光都沒有離開,剛想告訴他我覺得那條裙子很有創意,但是如果在十年前我一定認為是破布一攤,可是就在我開口的時候,女孩子的身旁閃過一個背影,瘦削的肩膀,側臉轉瞬即逝,正在向門口方向走動,似乎準備離開的樣子,我微微的愣了一下,不由的上前走了幾步,身體也微微的傾向前去,韓晨陽漫不經心的調侃我:「幹嗎,那裡有好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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