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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MSC的 CAE仿真技術研討會的開篇說穿了就是推銷大會,因為仿真跟我的專業不沾邊,我充其量是來參加論壇混個學分的,若是說有另外的驚喜,那就是韓晨陽的報告。

    他主講最新多學科仿真技術,MSC公司CAE產品線、產品功能特點,而帶動所有人的興趣則是他講解推進仿生機器魚的設計,他說,「我讀研的時候,有人我最近在研究什麼,我告訴他我在用高科技養淡水魚,他立刻說改天帶兩隻給我嘗鮮,別捨不得,那時候我們在英國,沒過幾天我很大方的送了15米×7米×5米這麼一缸的魚過去了,那年春晚,趙本山大叔賣拐變成個大忽悠,我也成了韓忽悠,留學生里人人皆知。」

    他繼續說,「河海大學研究的是怎麼用計算機養出一缸魚,而我這裡研究的是怎麼用CAE養出一隻魚,養出這一隻,就夠你買十幾缸魚了,那麼下面我向大家具體演示一下仿生機器魚,尤其是其擺動式推進的問題。」

    接下來的東西,我基本沒有聽,「霍爾位置傳感器」、「氣缸為壓縮泵的沉浮機構」對我來說不是聽不懂,而是我的目光,都集中到講台上這個側臉深沉,稜角分明的男人身上,他的神態自信而優雅,言語沉穩不失幽默,不像是在做嚴肅的學術報告,簡直是一場科普知識講座,深入淺出,尺度把握非常到位,我忽然想起以前似乎也聽過這樣風格的報告,仔細一回憶,原來那次是韓晨陽的導師做的STEP報告。

    而那次,我第一次窺見那雙散發出冷冽的貴氣的眼睛,即使刻意收斂了凌厲,也是傲氣的逼人,然後他成為我機械設計大賽的指導老師,我跟他幾乎天天掐架,後來,大賽結束,本來應該變的陌生的人又因為江風的原因熟絡起來。

    哼,真的是很熟了,我自嘲的想,昨晚廝混在一起的兩個人,說不熟,那是鬼話。

    可是,雖然很近,其實我那雙手,怎麼也不能伸出去觸摸他的靈魂。

    掛著無謂的笑容,我無意識看了講台上的他一眼,可是,不偏不倚他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四目相接,停留了兩秒鐘,他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我的心,連跳的節奏都柔軟了起來。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在這樣熟悉的氣息里,時光好像流轉了起來----初見他手下刻意的試探,扣動了擦身而過時的那一剎那的疑慮和留心;實驗室里的爭吵和固執,卻還是能感覺到默契在悄悄纏繞;生病的軟弱,都落在他眼底;還有那些難以啟齒的卑微和淚水,這些彈指瞬間仿佛一下子覆蓋了整個時空。

    那一瞬間,我在想,如果我喜歡他,我們倆會不會有結果。

    又忘記問自己是否他喜歡我,我忽然笑起來,其實唐君然,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是否會喜歡我,只是覺得,我喜歡他,他自然便得喜歡我,順理成章一般。

    散會之後,我隨大部隊走出報告廳,朱佳樂小妹妹一直笑的很甜,「韓老師講的太好了,我一下子對仿真很有興趣,師姐,你說如果我研究生念這個方向怎麼樣?」

    我點點頭,說話有些走神,「只要不去解剖壁虎,我想,日子應該不太難過。」

    她沒有說話,表情一下子變的有些奇怪,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的擠出一句,「師姐,你別誤會,我不是對韓老師有興趣才想去學仿真的,我是真的想學。」

    腳底一滯,我想我那時候的表情一定是千變萬化的,說白了就是極度的扭曲,「啥?啥?啥?師妹,你這話啥意思,唉,你誤會了,我不是不高興,不對,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算了,越解釋越糊塗,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淡淡的笑起來,「師姐,我們都知道韓老師對你另眼相看,所以明的里也沒人打他的主意,其實,我覺得你們倆真的挺般配的。」

    我挑挑眉,不置可否,「這個叫看上去很美,王朔叔叔說的,毛爺爺告訴我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江止水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韓晨陽找你。」背後傳來李楠師兄的聲音,「你報告完了溜那麼快做什麼,從後面叫你都不搭理。」

    我笑起來,走近了小聲的對他說,「你太渺小了,沒辦法,還有,我的空間留給你,時間自己花費,學校操場的跑道不錯,飯後散散步有利於身心健康。」

    他也徹底沒了脾氣,「江止水,你快走,快快走吧。」

    等了他好久才見他從報告廳里出來,韓晨陽一臉疲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笑起來,「你沒開車來,要不我們往前走走,就到醫院了?」

    他點點頭,我帶他從民宅小巷裡繞過,灰色狹長的水泥路邊,老頭子站在自家大院裡,鐵鏈一圈一圈的繞在門鎖上,眼神里有警惕的色彩;電動車尖銳的尾音響徹寧夜;穿皮衣的女子從面前經過,高跟鞋尖尖的後跟神色匆匆的敲擊著青石板,整個巷子都能夠聽見;忍冬青葉與迎春花的前奏穿透圍牆,迭合著陳述冬夜小巷中一個短暫的香艷。

    好像春天要一樣。

    我忽然注意到他手裡捏著一本書,不禁有些好奇,「韓晨陽,這是什麼書?」

    他無奈的笑笑,「剛才出來的匆忙,慌慌張張的就把別人的書拿出來了,估計還是一個女生從圖書館借的,杜拉斯的《情人》,明天去還了。」

    我不屑,「小女生看的書,矯情!」嘴上是這麼說,可是仍然把那本書接了過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糙糙的翻閱。

    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半晌他告訴我,「其實我看過。」

    「你覺得怎麼樣?」

    「對於『矯情』兩個字,我不敢苟同,不過,你想過什麼叫矯情嗎?」

    我表情有些無奈,「呵,你知道嗎,韓晨陽,曾經有很多人說過我很矯情,可是,我總是在想這樣一個問題,是不是過著簡單的生活就不會矯情?」

    「你的結論----?」

    「結論是,跟生活的簡單複雜無關,混社會的人生活複雜,可是他們一樣不矯情,原因是如果一個人思考了很多東西,比如感情,比如人生,難免會變的矯情,可是不思考,那麼,這樣無意識生活的狀態,就叫做空虛。」

    1月16日

    他說:你以後會記得這個下午。即使你忘記了我的長相,我的名字。

    女人,想忘記她的第一個男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痛恨這樣的電影,痛恨被安妮寶貝膜拜的杜拉斯,痛恨她令人不齒的人生經歷,可是,即使故事多麼的老套,看完了《情人》,我還是心底一片荒涼。

    越南的西貢。

    嘈雜,cháo濕,悶熱。逼仄的時間與空間。情慾,是直接的主題。

    或許還有愛情,但在年輕的時候,他們是無知無覺的孩子。那個一心想將自己的身體以jì女賣yín方式出賣的白種女孩有著焦灼、饑渴、絕望、以及自甘墮落的複雜心理,她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青春期叛逆女孩,能夠向社會張揚這份叛逆的,除了肉體的胡作非為,沒有其他的力量。他們是這樣貧窮而饑荒的一對。

    最後,還是分開,站在印度洋的星光下,她後知後覺,欲突然消泯,愛突然覺醒,她的眼淚,就是這場愛情顯現的最好證明。

    在年邁的時候,接到當年的情人的電話。他告訴她:他愛她,永生永世,矢志不渝。

    我忽然就笑了,原來這就是由性生愛,或許,他從來沒有覺得曾經得到過她的靈魂,所以更加的難以放手,而那份純真愛情,從來沒有存在過。

    人的心,是無底洞,究竟是愛生性,還是性出愛,不會有答案。

    不是不愛,是不夠愛(上)

    早上很早就醒了過來,天還是一片漆黑,我在偌大的房間裡走來走去,忽然覺得還是狹窄可憐的單人宿舍舒服,不光有一張空蕩蕩的床可以堆滿雜物,還有一隻可愛的阿九。

    對了,阿九,我家的小美女,我忽然想起它的存在,連忙打陸宣的手機,結果是關機,再打她宿舍電話,很長時間才有人口齒不清的接通,「誰,找誰?」

    「陸宣,我是止水。」

    對面口氣立刻變的硬邦邦的,「拜託,姐姐,你也不看看現在才幾點,有什麼事情快說。」

    「我家阿九怎麼樣?」

    「什麼阿九----啊,那隻貓呀,幾天前就沒看見它了呀,不曉得跑哪裡去了。」她的說話聲音很不耐煩,「沒事我就掛了,昨晚打牌很晚,困死了。」

    我心一揪,不由的調高了聲音,「什麼,不見了,還幾天,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當初我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你看好它,你不是答應的很好嗎?」

    「我這不忙忘記了。」她軟軟的回答,「沒事的,肯定會回來的。」

    我一聽更加的來火,「陸宣你別那麼做事不負責任!」

    她反倒是強硬了起來,「呵,江止水,我不負責?我需要負什麼責任,一隻貓,又不是一本書、一件衣服,那都是死的,自己沒腿跑不了的,我要是給你弄丟了,我倒是願意負責,一隻貓,活生生的東西,指不定哪天開門就竄出去了,難道你要我在貓身上裝一個GPS導航,或是拴一個鏈子,像一個保姆一樣寸步不離的看著它?」

    我啞口無言,她繼續泄憤,「嘿,你還就為一隻貓大清早的來信誓旦旦的指責我,你那隻貓是金子打的還是銀子做的,麻煩你做事的時候分清楚輕重緩急,別頭腦發熱!」

    這場對話簡直是,莫名其妙,她話音還沒落,我狠狠的摔了電話,餘氣還未消,深深的憂慮湧上了心頭,阿九丟了,自己出走了,還走了幾天。

    我努力的讓自己放寬心,可是失落占據了我的情緒,煎雞蛋的時候恍了恍神,滾熱的油滴濺在手指上,疼的我倒抽涼氣,卻讓我僵硬的神經一震。

    不自覺的苦笑,原來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不屬於自己的就是不能強求,順其自然吧。

    中午的實驗進行到一半,定了鬧鐘,然後和李楠師兄他們去食堂吃飯。

    我悶悶的在角落裡挑魚香肉絲的胡蘿蔔絲,一點胃口都沒有,李楠師兄用手肘撞撞我,「小師妹,想什麼呢,怎麼,沒胃口?」

    我實話實說,「恩,阿九丟了,我心裡不舒服。」

    他微微的愣了一下,「小傢伙不是一直在你宿舍的麼,自己跑掉了?」

    「不是,我這幾天因為堂哥住院所以臨時住在家裡,阿九就放在朋友的宿舍里養的,結果今天打電話一問,小美女走丟了,不見了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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