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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晨陽,首長這回怕是真的不行了,醫生已經讓我們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爺爺情況現在如何?」
「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今天早上精神還好,剛才又有些不舒服,脾氣很大。」
「韓晨旭回來了沒有,晨琳呢?」
「晨旭早上五的飛機,已經趕回來了,晨琳這幾天一直守在醫院,寸步不離的,身體、精神情況都很糟糕,我們勸她也不聽。」
「我知道了,我立刻就回去。」
電話掛斷了,我適時的睜開眼睛,印入眼帘的是韓晨陽緊縮眉頭的臉,視線雖然盯著前方,可是整個人神情恍惚,我掙扎一下坐起來,剛想開口,他淡淡的說,「吵醒你了?」
因為開車,所以手機用的是揚聲器,我試探的問,「韓晨陽,你家有事?」
他頭,打了個彎進了東大的校門,「我馬上回家一趟,很急的事情,對了,你的論文我會幫你聯繫其他導師。」
我不知道哪來的衝動,脫口而出,「不要。」
他挑眉,賓利穩穩的停了下來,停在校園的主幹道,十分顯眼,一瞬間,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看我的眼神,居然在冷傲中夾雜一絲脆弱和無助,沒等我問出口,猝不及防的,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然後就是嘴唇上,柔和的像是花瓣飄落。
我徹底的呆住了,第一次忘記了接吻要閉眼,而他的眼睛緊閉,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睫毛在微微的顫抖。
他離開我,溫柔的呼吸聲近在耳邊,他對我說,「好,那你要等我回來。」
我聽見自己說,對他說,也是對自己說,儘管我說的時候手指在不停的顫抖,我不知道這是一個約定還是一個承諾,或許只是一句戲言。
我對他說,「好!」
沉睡青春的愛戀(中)
陰沉沉的雲朵壓在金陵城上,尤其下雪前雲層低沉得像要吞噬整個世界一樣,眼見窗外光禿禿的枝丫,不由的心生一陣傷感,南京的冬天真的來到了,今年冬天,註定有一場大雪。
韓晨陽已經走了半個月了,這半個月我一直在他的實驗室,幾乎沒有時間出門,連李楠師兄都奇怪,說小丫頭難得這麼拼命,平時這個時候早就喊冬眠了。
我只是笑笑,手指輕輕的撫摸那份論文,上面有韓晨陽的簽名,他走的瀟灑,倒是留給我一大堆的爛攤子,而且到現在還是沒有音訊,連一條信息都沒有。
伸手撈過手機,上面沒有一條信息,沒有一個電話,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跳出韓晨陽的名字,然後再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刪掉,了此不疲。
是想念,是懷念,還是習慣,我對自己迷惑,對他更加不解。
江風來學校找我,為了所謂「親愛的妹妹為大哥求來的護身符」,和他說好了去大江戶吃日本料理,卻在出發的時候意外的接到一個電話,原來是董安妍請我吃飯。
她在電話那頭笑的歡暢,「止水,我終於不要考那個該死的英語了,我的老闆我太愛他了,我要把他供奉起來,一天燒三炷香。」
我也笑,不忘記打擊她,「直博有什麼了不起的,小心以後男人嫌你學歷太高了娶不起。」
她「呸」一聲,「咱不稀罕男人,大不了養小白臉去,建立我龐大的後宮集團。」
我連忙打斷她,「你跟我廢話那麼長時間,也不告訴我去哪裡吃飯,江風也在這裡,你不會把江風晾在這裡喝西北風吧。」
那邊明顯愣了一下,「江大哥也在呀,呵呵,一起過來吧,真知味,進門就看到我了。」
我掛斷電話,轉頭跟江風說,「去邁皋橋的真知味,安妍女博士請吃飯。」
他沒有反應,淡淡的「恩」了一聲,就沒有再回話,我覺得氣氛很詭異,「江風,怎麼我每次提到董安妍你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你們以前的感情不是挺好的,有時候你們倆聯合起來欺負我,別人都說董安妍更像你的妹妹。」
他長長的嘆一口氣,「小妹,事到現在我跟你承認吧,我喜歡安妍,不是哥哥對妹妹那種喜歡,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可是安妍壓根不把我當回事。」
我眨眨眼,完全不能消化突如其來的信息,「江瘋子,你真瘋掉了!」
「我是瘋掉了。」他懊喪的抓了一下頭髮,「別跟安妍說,她不知道,我和她現在相處那麼尷尬,主要一直以來是我在逃避她,不關她的事。」
我想勸他,但是最終還是只能搖搖頭,「隨便你,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一頓飯吃的有些尷尬,因為多半是她科室里的師兄師姐,不相熟,聊起來也多半是醫院裡的事情,我和江風不太容易插進話。
半路上江風被電話叫走了,留下我一直陪襯到結束,幾年不見,我已經隱隱覺得此時的董安妍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小女孩,進退得體,落落大方,眉眼之間有了獨立的神色。
可是我們已經變成陌生的最好的朋友,只能微笑,不能回憶。
還有江風的緣故,讓我有些耿耿於懷。
出去陪她結帳,我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那裡有電視在直播新聞聯播,第一條就是國家一個政界元老去世的消息,葬禮上,國家主席、總理、黨政軍要和家屬握手,偌大的靈堂里,黑色和白色交織,沉重肅穆。
我只是漫不經心的掃過一眼,卻徹底的呆住了,鏡頭上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臉,那雙倨傲冷清的眼睛,不是韓晨陽又是誰,畫面只有一秒鐘,甚至更短,在我的腦海中卻足足停留了十分鐘,甚至更久,直到董安妍叫我,我才回神。
董安妍的聲音傳來,恍若隔世,「,韓紹懿,紅色民族資本家,韓家的百年傳奇怕是到這裡就要終結了。」
我面無表情的回頭,她兀自的嘀咕,「據說韓家的人都很低調的,網上都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資料,你看他家老爺子那麼風度翩翩,想必兒孫都應該是氣質帥哥。」
很想笑出來,但是怎麼也扯不動嘴角,早就料到韓晨陽出身顯赫,家教良好,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家世,一瞬間,心居然不可思議的平靜。
我是預感到了這一切的發生,還是在等待這一切真相大白,就如很多時候,我習慣了冷眼旁觀,不牽扯,不表態,順其自然。
還有憂傷,藏在他眼睛裡面,觸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感同身受。
吃飯後回到實驗室,上網,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搜索所有資料,一個個網頁開來,只有零星的信息,都沒有我想要的內容。
屋裡空蕩的沒有一絲人氣,我索性跑到樓梯口坐下,靠在牆壁上往窗外看,手裡捏著手機,一行一行的打出毫無規律的數字,韓晨陽名字的拼音。
半個月,若是真的對一個人有心,一天也不能忍受失去他的消息,我記得看過這樣一句話----「一個男人真的想你,忙得要死也會抽時間和你聯繫,和你在一起的,手機沒電了他們會打公用電話,沒有電話他們也會跑到你家窗下對你喊兩聲我想你。」
那韓晨陽呢,他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是無情還是刻意。
我預感,他在試探我,自信我的情緒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我從來沒有這麼折磨過自己,我明明知道他在折磨我,我太清楚,我們之間的這場遊戲就是看誰先交出真心,誰先在乎誰,誰先忍不住說出那句----我想你。
結論,昭然若揭。
我笑,笑完後覺得精疲力竭,絲絲的冷風從窗戶的fèng隙里灌進,手腳冰涼,我看自己在印在玻璃窗上的側臉,狼狽不堪。
什麼都不想想,只想沉沉的深眠,也許一覺起來,就會春光明媚,萬物復甦。
忽然,手機的屏幕閃著通白的亮光,照滿了整個樓道,持續不斷,明暗交接,我拿近一看,赫然的來電顯示----「韓晨陽」。
我忽然間覺得又悲又喜,滿心的恨意夾雜著滿心的歡喜,我捏著手機,遲遲的不想按下接聽鍵,不知道為什麼,仿佛跟誰賭氣似的,倔強的不肯先低頭。
直到手機屏幕完全的暗了下來,我才驚覺自己幹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腦袋中竟然不是對韓晨陽的悔意,而是電話費----如果我從南京打去北京的電話,是長途。
剛想撥回去,手機又響了,這次,我毫不猶豫的接了起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在哪裡?」
「我在實驗室。」我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的。」
那邊有呼呼的風聲,淡淡的笑聲傳來,「我已經拜託我的導師,指導你的論文,因為我暫時還回不來。」
我「哦」了一聲,猶豫了一下終於問出口,「那個,電視上播出來了,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卻忽然沒有了說話的聲音,而風聲似乎更猛烈了,好半晌,才聽到他說,「不好,其實一都不好,我原來以為沒什麼,可是我錯了。」
第一次聽見韓晨陽這麼直接的示弱,強烈的感覺充斥的心頭震顫,他繼續說道,聲音低了好多,「生在那樣的家庭,其實一都不好。」
冷清的氣氛凝固了周圍一切,我覺得耳朵里嗡嗡的聽不清聲音,可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我知道,我都明白。」
他也沒再說話,維持這種安靜寧謐的氣氛,空氣中有細小的粉塵在燈光中舞蹈,在眼前明明暗暗的晃動,我忽然有種錯覺,我們兩此刻離的很近,仿佛背對背的相依,我聽見時間在滴答的踮著腳尖走過,剎那便是永恆。
我聽著他那邊的風聲和呼吸聲,輕輕的問,「韓晨陽,你什麼時候回來?」
「南京下雪了嗎?」他突然問到,「北京已經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我向窗外望去,天空還是暗沉的黑色,「沒有,暫時還沒有。」
他忽然問道,「江止水,你在廣州看見過雪嗎?」
我低低的笑,努力讓氣氛活躍起來,「韓晨陽,你是不是累糊塗了,廣州哪有雪呀,那裡的冬天只有雨,冰冷而且連綿的雨,骨子裡透寒。」
「那麼就是說廣州永遠等不到雪咯。」他聲音突然清晰起來,「那麼,江止水,你會等南京下第一場雪嗎?」
我想了一下,認真的回答,「會的,因為南京的今年,一定會有很大的雪,而且很長時間,我差不多都快忘記雪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