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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用他清冷的眼眸怔怔地看了我半晌,徐徐揚出一抹微笑,就像春天的風悄然在一潭碧波中漾起一漣漪,隨即又消失不見,他口氣很嚴肅,「每天到全部呆在實驗室,不許做與研究無關的任何事情,不許耍賴,不許跟我胡鬧,吵架可以,不許摔東西。」
我反駁,「你說的我非常不堪似的,一研究的品性都沒有,人家以為你實驗室養只瘋狗,做神經反she實驗似的。」
他睥睨,不緊不慢的翻著報告,「要是只瘋狗還真的省心,半瘋不瘋才讓人操心。」
拿出報告封面,在上面寫上韓晨陽的名字,然後遞給他簽字,口氣軟軟的,「你說我是什麼就是什麼,我最近跟你斗保管沒好的下場,認了。」
他放下筆饒有興致的看著我,半晌幽幽的冒出一句,「你要早這麼認了就好了。」
我勉強的笑,不明其所指,於是不懂裝懂。
他忽然問我,「昨晚,你讓我今天陪你去的地方,是哪裡?」
我看了一下手錶,「上午有課,現在都三多了,我還要去吊針,沒時間了,要不明天?」
「你又生病了?」他不可置信的問,表情異常的嚴肅,「什麼病?」
我揮揮手,繼續一頁頁翻資料,「說話口氣跟我得了啥絕症一樣,可不可以不要那麼不吉利,只是冠周炎,那個倒霉的智齒,折騰我好幾天了。」
他笑笑,「智齒發炎呀,你也是該長大了。」
我挫敗,不想搭理他,誰知他站起來,「哪家醫院,我送你去,不是就有時間了?」
連忙拒絕,心虛的不敢看他,可是我遠不是韓晨陽這樣人的對手,最後還是乖乖的被他押到醫院裡。
吊針的時候如坐針氈,我很是發愁,剛才護士站的護士們看我的眼神已經大不對勁,難保一會我和一個男人來醫院的消息傳到唐君然耳朵裡面。
捏著手機給他發信息,「我已經在吊針了,不用過來陪我了。」他卻不回復我,我想他應該在忙,無暇理會我,鬆了一口氣,也有些失落。
我百無聊賴的看著輸液瓶,一朵朵的氣泡慢慢在瓶底綻放,輸液管可以映襯上韓晨陽的側臉,專注的,置身事外一般,他手指按住太陽穴,閉目養神。
正在神遊物外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護士低低的喊了一聲,「唐醫生,你怎麼過來了?」
我連忙扭頭看,只見唐君然從護士站走了過來,他穿著白大褂,胸牌別在口袋上,那裡橫七豎八的插了好幾隻筆,手上有一疊報告,他見到我舒展開眉頭,淡淡的笑起來,隨即目光轉了一個方向,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韓晨陽也在看著他。
唐君然走上前,露出職業性的微笑,「你好,我是唐君然,心內科的醫師。」
韓晨陽也公式化的微笑,卻透出一絲的疏離,「韓晨陽,她老師。」
這是什麼自我介紹,我翻白眼,立刻打斷他們,「唐君然,我不是說不用來了嗎,你還沒下班吧,我沒事的,今天護士姐姐水平不錯。」
他彎下腰,檢查了一下我的輸液管,彈了幾顆空氣泡上去,然後放好,從大疊的報告中抽出一張碟,「不好意思,馬上有一個手術,要連續做四個小時,晚上不能陪你去看電影了,而接下來我就要值夜班,可能也沒機會了,所以想到買張碟給你,不會介意吧?」
我有些驚訝,連忙接過去,「沒關係,你快去準備手術吧,我沒事的。」
唐君然的目光不著痕跡的掠過韓晨陽,然後頭,「先告辭了。」轉身便走,我看到他的腳步很快,還不時抬起手腕看表,想來一定是急的沒法了。
再抬頭看韓晨陽,忽然一陣風拂起他鬢邊髮絲,有幾縷頭髮似遮似掩著眉下那雙冷清的眼,他的眸色暗沉,深如黑夜沒有盡頭,他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碟,問我,「江止水,你是喜歡龍貓還是七仔?」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笑,「我又沒有看過長江七號,怎麼比較?」
他說,「如果你看了之後,會不會因為龍貓先入為主的印象而不會喜歡上七仔?」
我迷惘的看著他,忽然有種奇怪的預感,心似系在一根弦上,任何話語的觸動都可以引起波動,我們之間的氣氛仿佛靜夜的卑微的花朵,觸碰就凋零,我一時也理不清頭緒,只得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不去看我,仿佛自言自語一般,「你是糊塗一時,聰明一世。」
他的聲音輕柔的像是羽毛,我仿佛聽見風聲擦耳而過,手心一片濡濕。
我想告訴他,韓晨陽,請不要一次次的揭穿我,我糊塗只是不能忍受自己太過聰明。
可是我說不出口,因為,我渴望有一個能看進我的靈魂。
帶來陽光的小七(下)
吊完針,才五不到,但是天已經大黑,這個季節的夜晚是淒清的,光禿禿的枝丫盤恆剪不去的衰敗,在憧憧的陰影里震顫。可是南京的夜晚是不寂寞的,縱使路上少了許多行人,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卻從未休息,不停的炫耀著自己的色彩。
把他領到小時候常去的餛飩攤,簡單的一個小案子,三兩把小凳子,在馬路邊,遠遠就能看到老闆在路燈下的身影。餛飩攤子那么小,就在他身邊靜靜地擺著,從小小的火爐里冒出熱熱的火苗,哈出鍋裡面的熱氣。
坐在路邊餛飩挑子的燈光里,四塊錢一碗餛飩,喝第一口餛飩湯的感覺,暖暖的;幽暗燈光里的紫菜末、蝦皮、香菜,浮在熱氣騰騰的醬湯里。
愛喝餛飩並不是因為老闆的手藝又多好,而是那股溫馨的感覺。
有誰說過,如果和我愛的人,在冬天飄雪的日子裡,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喝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那是最幸福的事。
以前在漢中門那裡的餛飩攤上,唐君然戲笑著跟我說,「要結婚做什麼,八塊錢還不如喝碗餛飩實在。」
我噗哧笑出來,戲謔他,「幹嘛,想去五台山當和尚是吧?」
他眨眨眼,手貼在青瓷碗上,然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淡然的笑著說,「其實一碗餛飩定終身也不錯,可是有誰用餛飩求婚的?但是如果是我,就指著餛飩湯裡面一對小蝦米發誓,一輩子都不離不棄,貧賤夫妻百事恩。」
記憶中,那天是一場非常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寂靜的天空中飄落,我們在路邊攤上,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等待暮色瀰漫的城市被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
從此愛上了冬天的一碗餛飩湯,還有那個說,用餛飩求婚,不離不棄的男子。
我的心思有些飄忽,一絲也沒逃過韓晨陽的眼睛,他丟下碗筷,饒有興致的問我,「眼神忽閃忽閃的,明顯又神遊物外了吧?」
我也不否認,「恩,我在想餛飩和-函數的聯繫。」
「!有什麼結果沒有?」他似笑非笑的望著我,興致盎然。
我掏出錢包準備付錢,他挑眉,我改口到,「餛飩和-函數的關係就是,可以用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收買一位好的指導老師。」
他無奈的笑笑,「你別說,這個餛飩真的對了我的口味,你這招挺手段的。」
我挑起嘴角,目光不著痕跡的從身邊一對情侶上滑過,那個女孩子有些小性子,男孩子只好細心的把碗裡的蔥花都挑出來再勺給她。
我沒說出口,我只是在心裡想,如果冬夜的一碗餛飩能夠收買一個人的真心,那麼,那個冬夜,我的心就是被這碗餛飩收買的,可是現在呢。
我望向韓晨陽,他伸出手幫我理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長髮,他笑起來眉梢微挑,眼角彎彎,五官格外生動,很難得在他臉上出現的表情,溫暖,很收買我的心。
到他家拿幾本參考書,他家地段極好,小高層,複式樓,南京幾年房價最高。
可是除了「家」這個空間中應該有的家具、電器,還有一些零星的飾品,其他的一切已經簡化到了極,在這裡我看不出任何能代表主人特徵的東西,一切的符號性的東西都隱匿了,只留下一個純粹的空間。
中性色是家的色調,無論是家具還是空間,沒有一讓人感到心跳的色彩,在這樣的家中,人的情緒一也激動不起來,因為眼前的一切都是淡淡的,靜靜的。
我撇撇嘴,順手脫下外套,馬上就開始評頭論足,「韓晨陽,你家倒是很像樣板間。」
他接過我的外套隨手擔在衣架上,邊解西裝扣邊說,「我喜歡簡單的設計,安靜和平實,那些奢華,我欣賞但是對我家不適合。」
我頭,讚許的笑,「我也喜歡中性的設計,要是你去我家看看,我打賭你絕對分不出哪間是我的屋子。」
他挑眉,「是嗎?對了,書房在那間,要什麼書就自己去拿,我打個電話。」
如果不是一室的書,真的不能想像主人的職業和喜好,我驚異於他書之多,之精,不光是專業書,還有大量的中國古籍,隨便拿下一本都有標註,看來都是仔細研究過了。
柜子頂上還堆很多其他的書,我踮起腳看,原來還有《大英百科全書》,我好奇,伸了手就去拿,誰知動一發就牽全身,沒等我抽出那本書,其他的書嘩啦掉下來幾本,我只好伸手穩住搖搖欲墜的書堆。
「江止水,你到底在幹什麼?」韓晨陽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我剛想回頭解釋,手下一松,那本《百科全書》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手臂上,頓時,疼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卻還是在苦笑,「我也不知道,你堆的書太高了,砸下來疼死我了。」
他皺眉,眉頭鎖的緊緊的,一把拉過我,我吃痛,「韓晨陽,輕一,很痛的!」
他沒好氣的瞪我一眼,「你什麼時候才能安分一,不要動不動就出狀況!」
我委屈的抹眼淚,他挫敗,把我拉到沙發上,「把袖子捲起來看看有沒有瘀血,我給你抹一紅花油。」
我為難,看看身上穿的厚厚的毛衣,眼神示意袖子是很難捲起來,他涼涼的望了我一眼,「屋裡有暖氣,把毛衣脫了不就行了。」
我抬頭看他,他只是穿著白襯衫,扣子隨意的解了領口的兩顆,袖子也挽到了手臂上,隨性簡潔,一絲若有若無的小性感在舉手投足之間不經意的顯露。
暖氣真的很熱,我也顧不了什麼淑女矜持,大大方方的把高領毛衣脫了,把襯衫的袖子挽上去,果然手臂上的瘀血烏青觸目顯眼,燈光下青紫色的兩團印在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