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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他輕笑出聲,「是的,今天,我的確是有些不對勁。」

    我無心調侃他,安靜的不說話,路燈照著我與他的影子,那昏暗橘黃的光線,將一切都鍍上淡淡的暖意,我已覺得我們之間有些東西在慢慢的變化。

    但是究竟是什麼,我不想深究。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剛想張口打一個呵欠,下頜隱隱的疼痛,我心下覺得不妙,再仔細一看原來是智齒發炎了,手忙腳亂的找出甲硝唑吞了兩片。

    一定是昨晚吹風受涼了,鼻炎倒是沒有發作,弄了個智齒發炎來折騰我。

    病發突然,讓我措手不及。

    沒想到情況越演越烈,和李楠師兄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只能吞的下西紅柿炒雞蛋此類柔軟不需要咀嚼的食物,他盤子裡面有清蒸排骨,香味裊裊,我只好痛苦的流口水。

    他很是緊張,指指我腫起來的下頜問,「師妹,你確定你不需要去醫院嗎?」

    我強忍著疼痛把一勺湯泡飯送到嘴裡,非常篤定的搖搖頭,「去醫院又能怎麼樣,又不能立刻把拔掉,還是得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消炎藥,醫生還會給你開貴的要死的漱口水。」

    他抬手看了一下手錶,「我今天有課,去九龍湖,四半下課,如果你疼的不行了,就打電話給我。」

    我撇嘴,「沒理由那麼倒霉的要去醫院吧,你還是安心上你的課吧,聽說最近你在那邊把一群黃毛小子給撩倒了,引起無數美眉竟折腰,還有這碼事呀?」

    只聽「咯噔」一聲,他捂著嘴巴表情十分無奈,「師妹,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說這種話題,拜你所賜,我吃到一根骨頭了。」

    我想笑,但是牙疼的連嘴角都不能牽扯,「好了,我不提了,我中午回去再吃兩顆藥看看有沒有效果,你就安心去上你的課吧,去遲了小美眉的電話又要催來了。」

    李楠師兄長嘆一聲,「你這個病人怎麼一病人樣子都沒有呢!」

    中午回宿舍又添了止痛片,好容易止住了疼,整個人筋疲力盡的倒在床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可是渾身卻不住的寒戰。

    第一次知道牙疼也會發燒,原來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

    一個人坐在輸液室無聊之極,摸出手機想騷擾人,打電話給江風,想讓他帶我去吃飯,不巧他的手機關機了,我打電話給陸宣,她抓狂的喊,「我在工作,明天交稿了,快瘋掉了。」按了李楠師兄的號碼,又慢慢的刪了,按一遍又刪了,心忖不能這麼不厚道的去打擾人家墜入美人鄉,只好作罷。

    最後我的視線停留在韓晨陽的號碼上,猶豫了一會,終於打了出去,沒一會就接通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傳出來,「你好,請問找誰?」

    我愣了一下,然後再看看手機號碼,確定沒有撥錯,苦笑了一聲,「啪」的掛斷了。

    無奈的笑笑,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又覺得自己敏感到無聊,輸液室里只有幾個人和護士,樓上樓下都靜悄悄的,窗外天已經大黑,幾株梧桐樹的禿枝骨鯁在夜幕霓虹的襯托下格外的清晰,格外的孤單。

    我忽然覺得極度悽惶,仿佛被所有人給拋棄了一樣,屋外的城市是如此的繁華熱鬧,可是心卻如荒山野嶺一般空寂。我惶惶然,此刻心底深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又像回到從前的噩夢中,揮之不去。

    輕輕的把頭枕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假裝自己可以一睡不醒。

    忽然,我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溫和的聲音,「江止水,你怎麼了?」

    睜開眼睛,一雙含著笑意和冬陽般溫暖的眼眸落在視線里,我急忙撐起身子,「唐君然,你怎麼在這裡?」

    他順手拿起我的病歷,「我來護士站拿新藥的說明書,咦,你T冠周炎,張口受限,那麼嚴重,張嘴給我看看。」

    我苦笑,說話聲音都不由的撒起嬌來,「唐醫生,你沒看見病歷診斷,嘴都張不了了。」

    他微微笑,仔細看了下我的輸液瓶,「看來挺嚴重的,怎麼才來,吊了一半都不到。」

    「沒想到那麼嚴重罷了。」我不滿的嘟囔,「沒想到牙疼都能發燒,太沒有天理了。」

    「那是你有炎症。」他坐在我身邊,兩手習慣性的交叉在一起,「你男朋友呢,怎麼沒陪你來看病?」

    我噗哧就笑出來,「我哪有什麼男朋友,那是我堂哥。」

    他的臉上有種不自覺的尷尬,不去看我,而是盯了輸液瓶好一會,「起碼還有一個多小時,是不是覺得很無聊,要不要看電影?」

    我指指輸液室的電視,試探的問,「這個?」

    「不是,那個有什麼好看的。」他把隨身的包打開,拿出一台小巧的筆記本電腦,「看什麼好呢,你來挑吧。」

    我調侃他,似笑非笑的說,「唐醫生,你上班時候還把本本帶著,難不成是偷偷摸摸看看電影、聊聊QQ的吧?」

    他淡淡的笑,「今天本本壞了,帶給同學修的,所以恰好在身邊。」滑鼠滑過屏幕,「還有這麼多電影,你挑一部好了。」

    我仔細看著目錄,眉頭擰起來,「唐君然,你的愛好還是沒有變唉,喜歡看電影,你現在還會去電影院嗎,工人?」

    他的眼睛忽然間濃重了黑色深不見底,又轉瞬明亮如流光,「是呀,放假時候喜歡去。」

    我莞爾,「就這部好了,有沒有耳機,不要吵到別人。」

    電影並不如想像的吸引我,沒過多久我已經有些昏昏欲睡,朦朧中有溫熱的手在我額頭上略過,墊在我輸液的左手上,暖暖的,最後我便順從的靠在唐君然的肩上睡著了。

    只是睡的並不踏實,耳邊總是有呼嘯的風聲,還有自行車軲轆轉動的聲音,吱吱嘎嘎,像極了小時候爸爸帶我去幼兒園時候的情景。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手背有些撕拉的疼痛,還沒等我完全睜開眼睛,仿佛蚊子輕咬了一下,隨即手背被緊緊的按上,我知道那是唐君然的手,寬大、溫暖,一如往昔。

    適時的睜開眼睛,我不允許自己沉溺其中,對上他清亮的眼睛,「吊完了?」

    他並不立刻回答,眼睛怔怔的看著我,然後扯扯嘴角,我看不出那副笑容的含義,他輕輕回答,又似自語,「吊完了,你出了好多汗,但是並沒有退燒。」

    我「恩」了一聲,把手抽回,「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爸爸送我上幼兒園。」

    「小丫頭,又開始胡思亂想了。」他低頭把電腦關了,然後裝進包里,「可惜了,這部電影真的不錯,你居然睡著了。」

    我無奈的笑笑,指指病歷,「唐君然,我的牙明天能好嗎?」

    掏出面巾紙遞給我,他仔細的檢查輸液卡,然後把吊瓶送到護士站,回來時候他對我說,「你這個發炎很厲害的,大概要三、四天吧,沒關係,有耐心的等吧,我這幾天都上班,你要是沒人陪,下班了我就來陪你。」

    我真的不知道做何表情,或是如何回答,他的一句話就能夠輕易的亂了我的心,眼神里大半是不確定和躲閃,當然,我的窘態終於不能在他溫柔的目光下掩飾,只得倉惶的拿起包,「我沒事了,走吧,不早了。」

    護士站的護士姐姐衝著我們笑的狡黠,卻沒有人明白我內心的翻江倒海。

    他並沒有說話,唇角依然掛著微笑,風輕雲淡,不著痕跡。

    我和他去吃粥,我發燒胃口不好,只挑口味重的小菜,也只是吃了半碗便覺得沒有食慾了,唐君然吃的也不多,我知道他一向偏向葷,很少吃素。

    一個高瘦的男生,脾氣溫和的像春風,居然是無肉不歡,說出去實在是很詭異。

    末了他幫我從克里斯丁買了咖啡味的提來米蘇,送我回學校,一直送到宿舍樓下,黑夜襯著宿舍樓的橘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龐,連睫毛上都鍍上了一層粉金。

    空氣都仿佛變的純潔而又溫暖,黑夜越發的可愛。

    他囑咐我,「來吊針的時候就發信息給我,如果我來不了,也會關照護士站的照顧你一下,省得你再睡著了沒人管。」

    我笑的尷尬,冷風吹過,不由的縮了縮腦袋,他還繼續,「回去用漱口水漱口,多喝白開水,甲硝唑就暫時不要吃了,那個對腸胃有損害的,大概半夜就可以退燒了,如果有什麼不舒服記得打電話給我。」

    我無奈,「唐君然,你還真是職業病,我知道了,都病了這麼久了,我自己都成醫了。」

    他伸手拍拍我的頭,「丫頭,好心沒好報,我不是急嗎,對了,那個電影真的不錯,你可以再下來看看。」

    我頭,不說話,此刻四周靜靜的,宿舍樓的燈光閃爍,忽明忽暗的光線印襯著他的臉,他徐徐揚出一抹微笑,就像春天的風悄然在一潭碧波中漾起漣漪。

    我只覺得,這麼多年,我變了,時光變了,唯有眼前這個人沒有變。

    只有一個可能,他的心,如止水。

    日誌月日

    起初,選這部電影是因為這個名字,和我現在的窘態很相似,可是再看了一遍之後,我卻再也自嘲不起來了,《愛情的牙齒》----用疼痛的方式記住一個人。

    一段血淋淋的傷疤,在冷冰冰的夜裡獨自撫摸,窺視愛情原本的樣子,卻總是一籌莫展。

    可曾想過,一個女子的愛情,疼痛至此,伴隨終身。

    十六歲的年紀,懵懂少男少女,他們都不懂,直到磚板上的血跡,她才發現了愛情。有鴿子飛過胡同上空的哨響在胡同狹窄的空間裡分外響亮,他在她騎車離開後,瘸著腿拄著拐杖走在胡同的捷徑上,只為在下一個轉角看到她。可惜,第一次的愛情往往會像自然脫落的牙齒,沒有原諒的機會,他已經上天國去了。

    然後就是電光火石的愛情,張揚、忘我、轟轟烈烈,婚外戀,墮胎,註定了一開始就是分開的結局,她在車窗里跟他揮手,這段愛情脆弱如絲,一碰,就斷開了。

    最後,尚未之情的丈夫,以為能夠同床共枕是他們婚姻的歸宿。孰知這個女子不肯委曲求全的留下,即使她做了母親,骨子裡面還是那般驕傲,不論為了誰,她都做不到委屈自己。

    導演莊宇新說,這部電影很簡單,就是愛情製造傷痛,傷痛銘刻記憶,記憶見證愛情。

    我接受,心服口服,但是又無法接受。

    愛情為什麼有傷痛,愛情本來就是應該是快樂、幸福的,如果無法快樂如何幸福,傷痛的記憶是殘忍的,在回憶中冷笑,嘲笑愛情軟弱、命運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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