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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來,在我手掌里落下明晃晃的一個小光圈,我抬起頭,伸手想捕捉一絲光線,恰巧細密的陽光的紋理從指fèng間穿過,仿佛鍍在手上。

    我會心的笑笑,對上李楠師兄的目光,「可是,師兄,即使這樣,如果能夠等到,再一個四年又算什麼,我可以等下去。」

    「我想,我是一個擅長等待的人,日復一日,沒有盡頭。」

    吃完飯,我打算兀自去陸宣宿舍轉轉,還沒有走到宿舍樓,剛到圖書館的時候,手機就響起來了,一個很不常用的號碼,接起來一聽原來是姑姑的。

    圖書館前的噴水池在汩汩的噴水,我索性就坐在水池旁邊,漫不經心的聽電話,伴著水流潺潺的聲響,效果有些斷斷續續,「止水,你爺爺今天八十大壽,你過來一下吧。」

    我有些意外,「哦,怎麼通知的那麼突然,之前也沒一點風聲。」

    她解釋,「原來老爺子沒打算過的,可是現在省委那裡、九三學社和學校的一些教授、老師都要給他祝壽,只好臨時大辦一場了。」

    我猶豫了一會,「好吧,我先去買點東西,遲一點過去。」

    掛了電話,我蹲在噴水池的邊緣,看見一片發黃的梧桐葉子,從樹上慢慢的落到水池裡,落葉的倒影和水影相互迎合,靜靜的睡在秋陽的水門汀里,風蕩漾起漣漪,盪開一圈。

    我不想去,真心實話,雖然爺爺家的大院有美麗的花糙,大片的池塘,可是我小時候對它們的印象,僅僅是有無數的蚊子還有可惡的飛蟲,那時候,我因為背不上課文或是回家的路上貪玩了一會,而被呵斥去罰站,即使我淚眼婆娑,誰也不敢幫我求情。

    也許那時候,我就開始習慣了寂寞。

    臨時跟李楠師兄告了一個假,買了禮物,然後直奔爺爺家。即使去的有一萬個不情願,但是我心裡明白,即使長輩曾經對你如何苛刻,如何嚴厲,做子孫的永遠不能不孝順。

    爺爺還是一個人呆在書房搞研究,奶奶依然在庭院裡喝喝下午茶,大宅都是叔叔輩的人在忙碌,他們對這些都輕車熟路,一個隆重的家宴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結交權貴的好機會。

    我覺得無聊,放下禮物便藉故出去走走,還沒走到小路的盡頭,一輛陸虎直直的奔了過來,銀白色的車身,設計粗獷的線條,彪悍的力度,我不禁多看了幾眼,誰知那輛陸虎卻急速的停了下來,車門一開,走出來一個平頭、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

    身上的衣服穿的很不羈,一條牛仔褲又舊又寬,褲腳有些長,翻了好幾層,上面依然還是招牌式的寬大的格子毛衣,袖口捲起來,他見到我立刻鬼叫起來,「小妹!」

    我驚訝的愣在一邊,隨即也很配合的鬼叫起來,「你居然回來了,江瘋子!」

    他一個拳頭揮過去,毫不留情,「叫大哥,要不叫我Cristiano,就是不許叫我江瘋子。」

    對於他這種極度自戀的男人來說,華麗的無視掉他的請求是打擊他最直接的方法,我揮揮手,順勢靠在路邊大樹上,「你先進去,我在這裡等你。」

    江風咧開嘴笑,露出與他玩世不恭氣質不相稱可愛的小虎牙,「知道了,你等我,乖乖的,不許亂跑,也不許到處亂咬人,餓了就直接啃快樹皮好了。」

    我沖他翻白眼,示意他這套對我已經不管用了,他覺得挫敗,灰溜溜的開車走了,只剩下我一個蹲在樹下,那棵老樹曾經刻過我們兩的名字。

    不由的微笑,今天初冬的太陽,格外的溫情,讓沾染上塵世太多喧囂的心,也在不知不覺中沉靜,變的寧遠溫和。

    和江風去逛街,逛超市,然後一人買了一根雞腿就在路邊小攤上啃,我們兩一直都很有默契,不喜歡這類活動,磨蹭幾乎是到了快開宴的時候才回來。

    西式的家宴,但是只有寥寥幾個人我可以認出來,差不多都是學校那些著名的學者和教授,頭頂上的燈光是辱色的,印在牆上恍惚像蜜一樣甜膩。我向江風望去,他也表情扭曲,我攤手,「我總是覺得我們倆很像,氣質很像,都是不喜歡被束縛,渴望自由。」

    他抿嘴偷偷笑,「我們是小人物,凡夫俗子,上不了台面。」一邊說一邊眼睛還瞥向窗戶上的倒影,「為了今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效果還不錯吧!」

    我徹底的無語了,伸手想去摘他的眼鏡,卻被他攔住,「唉,小妹別亂來,拿了眼鏡我真的什麼的都看不清了。」

    我手滯了一下,悻悻的縮了回來,「不拿就不拿,小氣鬼,誰知道你是真看不見還是假看不見的,難道你去英國幾年搞了一個近視回來?」

    他沒有回答,只是目光一直盯著手上的高腳杯看,裡面是法國干邑,明晃晃的襯的出他的側臉,可是那樣的目光我從來沒有在他身上見過,那麼的平靜,卻隱約的透出一絲嘲弄,還有不甘,沉沉的暗影落在眼眸中,還是那樣的玩世不恭。

    帶著那種溫柔的惆悵的心情,我微微笑,不過江風,真好,因為一直有你在我身邊。

    爺爺身體還是那麼硬朗,精神矍鑠,他見到我們並沒有太大的表示,淡淡的問了我的學業和生活,而對江風只是微微點點頭。

    交差似的應付了一些來人,和江風邊吃邊聊,門口走進幾個人,我一看,就看到了韓晨陽,很隨意的質地柔軟的白衣黑褲的休閒裝,卻很合身,看上去實在是玉樹臨風。

    一天見兩次,第一次還不歡而散,想起早上我們無緣無故的冷戰,我不由的把頭別過去,然後又覺得自己小心眼,不如若無其事來的自然。

    江風咋舌,「真是帥哥,就比我差這麼一點點吧!」他還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詢問似的徵求我的意見,「是這麼一點,還是那麼一點!」

    我好氣又好笑,不睬他,不一會遠方堂叔、堂姐家的小孩子們幾個跑過來纏著我們,裝出又委屈又耍賴的樣子說是要去玩捉迷藏,我和江風一時玩心大起,帶來他們跑去院落。

    陽光密集的地方(下)

    沒有月光的夜晚,可是周圍燈火通明,微微濕冷的風在樹枝中間柔聲的嘆息,燈火和風聲打破了夜間那種抑鬱的沉靜。

    這裡的每一木、每一糙我都太熟悉了,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曾經和江風在水池邊摘蓮花,曾經和大院裡的小孩子玩過家家,曾經和他們一起探索我們的秘密基地,而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懷念。

    小孩子一個個被抓到了,笑聲、呼叫聲此起彼伏,我卻躲在矮樹叢里偷偷的笑,還可以透過fèng隙看到江風一臉頹喪的樣子,被小豆丁們上拽下扯的情景十分搞笑。

    忽然,身後有一個低沉聲音響起,「躲在這裡就以為沒有人找到你嗎?」

    我一個沒平衡住,身體不由的向後倒去,沒有預期的坐在軟綿綿的糙地上,而是跌進一個強健的懷抱里,韓晨陽在我耳邊輕輕的嘆氣,「是腿麻了,還是我很可怕呢?」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糙芳香與薄荷水的味道,他的手臂還箍在我腰際,隔著衣衫仍覺察得到那臂上溫熱的體溫,他的額發讓風吹亂了,掠過明淨的額頭,不可抗拒的溫柔,我突然失語,想掙紮起來,他附在我耳邊淡淡的笑,「不是玩捉迷藏的,有人主動站出來的嗎?」

    我又羞又惱,想去扳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扣在他的手裡,我們兩順勢都跌坐在糙地上,他的下巴枕在我的頸間,細碎沉穩的呼吸在我耳邊響起。

    或許是被這種氣氛所迷惑了罷,或許是我太貪念那對我而言是無比奢侈的溫暖,不知道為什麼,我本應該立刻推開他的,我卻沒有。

    深邃的天空只有黯淡的一兩點星星,遙遙無期,燈光透過樹枝的投在他的手臂上,一陣風吹過了,我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的深重起來,相扣的手心細細密密滲出汗。

    我任由他摟著我,良久,良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一切是那麼安靜,連孩子們玩鬧的聲音都消失了,我才如夢初醒,聲音卻是不自然的沙啞,「韓晨陽,我要回去了。」

    輕輕的鬆了手,他站起來看著我,深黑色的眸子流動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動人光彩,只是我有意識的迴避,一眼,便刻意的忘記。

    我習慣了在他的鋒芒畢露下保持沉默。

    回到屋子裡,卻發現江風已經不知去向,剛才我們兩站的窗戶上貼著一張紙條,「我最最親愛的小妹,良辰美景奈何天,我有事,現在去南藝,別太想我!」後面還有一串手機號碼,順便畫上了他萬年不變的簽名。

    我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他,他那裡很吵,「這麼快就結束了,那個男人不會有什麼毛病吧!」

    我氣惱,咬牙切齒,「江瘋子,這不管你的事,你現在跑去南藝做什麼,尋漂亮美眉去?」

    一旁有女孩子嬌嗔的聲音傳來,「師兄,你說底色以什麼色氣為主呢,我覺得藍色有些空靈,而橘色配上燈光效果不是很好!」

    立刻來了興趣,自己都覺得眼前一亮,「江風,有活做?」

    他支吾了一下,「朋友請去幫忙的,可沒報酬的,請夜宵,南藝的美術系,三樓亮燈的大教室,你要來嗎?」

    「去、去,當然去!」我幾乎要興奮的跳起來,「我好久沒用水彩、水粉了。」

    江風低低的笑,「好久沒用你還敢來,不是明擺給我添亂了!」

    我冷哼一聲,「總之我對你沒企圖就好了!」話說完自己都愣住了,隨即,他的笑聲傳出,伴著嘈雜的說話聲,音樂聲,還有畫筆在水中攪動的聲音,撥弄我的心弦。

    真的,是靈魂禁錮了太久了,才有揮灑自如的想法。

    沒有告訴任何人,我便偷偷的溜到了南藝,果然一群人在那裡畫幕布,我有些驚訝,如今電腦技術,印刷技術再大的布景都可以輕鬆搞定,為什麼還要用手繪。

    江風的解釋是,從文藝復興時代戲劇秉承下來的藝術,不能因為時代的發展而泯滅。

    我喜歡他的解釋,尤其是那些繪著雲紋的戲曲用的幕布,大片的牡丹,妖嬈無雙,雖然不喜歡那麼張揚的花朵,此時卻覺得可愛無比。

    他們給我畫筆、顏料、調色板,好久沒有摸到這些竟也不覺得生疏,這裡戴著流蘇耳墜的女孩子會討巧的向男孩子撒嬌,男孩子工作的時候會叼一隻煙,仿佛自己是巴黎街頭賣畫的藝人,安靜的沒有渴求的等待。

    凡是學藝術的人,骨子裡面都有自戀的情節,並且有一種無法抵禦的浪漫主義情懷,永遠的不知道務實,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現實只會把他們逼的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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