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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我們排隊站在他們前面,這時候我才注意到,剛才那個男生正站在我後面,我不由的多看了幾眼,他軍姿站的標準,手指緊緊貼著褲fèng,如果我猛的去拉,也一定會紋絲不動。

    被告知午飯要遲點才開,隊伍中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教官不在,說話聲越來越大,後面男生有人說話,「趙景銘,你那招哪裡學的,這麼厲害!」

    可是我當時並沒有聽清楚他的名字,於是腳稍稍往後挪了一步,斜過身問,「你叫什麼名字?」

    說話的男生愣了一下,傻傻的指自己,「我?」

    我撇嘴,一仰頭就看見男生高挺的鼻樑和垂在額前的黑髮,很是帥氣,「我問你呢!」

    他微微笑,眼神還是那般的清澈,「趙景銘。」

    我點點頭,默念了一遍,想起他剛才漂亮的身手,還有那雙水晶般澄澈的眼睛,不由的莞爾。

    漸漸的,一個班的人也熟稔起來,男生女生即使不在一起訓練,也會趁吃飯時候聊上幾句,多半也是互相認識一下,聊聊天氣,然後糙糙結束。

    排隊吃飯的時候董安妍對後面男生抱怨,「你們男生睡覺時候就好好睡,別老是敲牆,害得我以為是老鼠呢!」

    我忽然想起來我們軍訓住的營房和男生只有一牆之隔,如果打穿那面牆,貼牆睡的男生女生基本就是同床不共枕了,頓時覺得很搞笑。

    那個叫陸子尋的男生不好意思的笑起來,「不是我敲的,孫老大敲的,不會你正好睡在牆那邊吧?」

    董安妍狠狠的瞪他一眼,「托你們福,我昨晚都被你們攪和的一夜難眠。」

    陸子尋立刻噤言,立刻有女生開始問男生睡哪裡,陸子尋問我,「江止水,你睡哪裡的?」

    我比劃了一下,「靠窗戶最近的牆邊,難道你們男生也有人睡那裡?」

    他想了一下,「那地方我還真沒注意,你不怕熱,那角落吹不到風扇的。」

    我笑笑,「那裡安靜,沒有老鼠沒有敲牆。」

    話一出,幾個男生面色尷尬,互相打鬧扭作一團,「看你還敲!敲你個頭!」

    我抿起嘴偷偷的笑,無意中對上趙景銘的目光,他站在梧桐樹下,笑容清淺,濃密的樹陰里幾絲陽光漏下來碎金一般灑落在他肩頭,微微的風吹起他鬢邊的碎發,實在是賞心悅目。

    軍訓結束的前一天早上,因為天氣實在是熱的受不了,我早早的起床,發現天還是昏灰一片,便拿起牙刷水杯去水房梳洗,水泥砌台上爬滿了青苔,井水很涼快,我捧起水拍在手臂、脖頸、腿腳上,一陣風吹來,涼颼颼的。

    就在我維持著半彎腰狀態時候,一雙NIKE的Air Zoom映入眼帘,再抬頭便看見趙景銘叼著一根牙刷,嘴邊沾著些許泡沫,對著我招招手。

    有些無措和尷尬,偌大的水房就我們兩個人,只有水「嘩嘩」流淌的聲音。

    我一向不知道如何和陌生人開口說話,也不好意思冷場,便和他隨意扯一些漫無邊際的話題,忽然他問我,「這裡伙食吃的習慣不?」

    我嘆氣,非常苦惱,「難吃,很難吃,尤其是早飯,我最喝不慣沒有味道的白米稀飯,如果有小籠包就好了,或者肉包也可以,我快想死它們了。」

    他噗哧笑出來,「原來你是食肉動物呀,我也吃不慣白米粥,都是水,沒有米,沒有體力訓練都沒勁,對了,你等我一下。」

    我愣住了,只見他敏捷的跳上水泥台,松松垮垮的T恤襯出他纖細的骨骼,卻十分有力,他站在那裡囑咐我,「幫我把這些東西遞迴宿舍,然後去操場後牆那等我。」然後踩上牆邊的裂fèng,一隻手撐住牆頭,整個人一下子就騰空躍起,消失在水房。

    只留下我一個人目瞪口呆的半天回不了神,以為這一切是幻覺。

    我在操場後牆的樹林裡等他,閒來無事望著天邊的太陽,天空沒有雲彩,一片湛藍,太陽靜靜的,一點點從晨霧中露出她的身影,柔美、溫情。

    忽然聽到有人叫我,「江止水,你在不在?」

    我順著聲音望了過去,矮牆上有隻手巴在上面,連忙走過去答應了一聲,然後隨著那聲「接著」一個用塑膠袋包著的熱乎乎、軟綿綿的東西落到我手上,他也從牆上跳了下來,額發被汗水打濕了,卻不喘,笑眯眯的賣關子,「猜猜什麼東西?」

    我湊過去聞,驚奇的喊出來,「你居然跑出去買肉包子!太膽大了吧!」

    他大笑,然後動手拆塑膠袋,「這家包子做的最好,皮薄肉多,又不貴,來來來,很久沒吃到了吧,嘗一個熱的!」

    我瞪大眼睛,眼見他遞來一個,也不推辭,一口下去,果然肉味十足,還有香菇青菜,油而不膩,鮮而不澀,很是可口。

    於是我們兩就躲在操場的角落裡啃肉包子,那天的陽光溫柔的不可思議,連樹葉上都閃著點點滴滴金光,那是我吃過最棒的早餐。

    那天趙景銘一直微微笑,眼睛清澈的像一潭幽深的水,笑意泛濫到眼底,激起層層漣漪。

    一如多年之後一樣。

    十五天的軍訓終於結束了,閱兵式一結束,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準備回家。

    董爸爸開車來接我們,董媽媽看到女兒眼睛都紅了,把董安妍上下摸了個遍,「女兒,你們軍訓沒給飯吃,怎麼瘦成這樣,我都認不出你了。」

    董安妍撒嬌,「爸爸媽媽請我們吃飯,去真知味。」

    董爸爸連聲說好,幫我們把行李抬上車,這時候有一輛車經過我們面前,董爸爸愣了一下,隨即問我們,「趙景銘在你們學校,一屆的?」

    董安妍「恩」了一聲,「跟我們一個班的,爸爸你認識他?」

    董爸爸笑笑,「認識他爸爸而已,走吧,妍妍、水水喜歡喝什麼飲料,我們先去超市好不好,讓你媽媽打電話訂座位。」

    我們上車,大眾打了一個彎然後上了高速,而在這之前,我看見趙景銘站在那輛奧迪前面對我揮手,我也衝著他揮手示意再見。

    那輛車的車牌開頭是「南A」----南京軍區司令部的車牌。

    我在董安妍家住了三天之後才回家。

    一進門就是沖天的苦咖啡味,還有酒精味,廚房的垃圾箱裡堆滿了啤酒罐,我喊了一聲,「媽媽」卻沒有人應答,推開書房的門,地下散落著設計圖稿,有的被揉成皺巴巴的一團。

    她手指按在太陽穴上,聽到我喊她,緩緩睜開眼,艱澀的開口,「你回來了?」

    我點點頭,彎腰去撿,她按住我的手,「算了,都不要了,水水,我有事跟你談談。」

    我上下打量著她,精緻的妝容掩飾不了她一臉的憔悴,記憶中媽媽很會保養,從來沒有人能猜出她的年齡,而作為服裝設計師的她穿衣品位更是一流,而她現在穿著簡單隨意的睡衣,顯然是無暇顧及自己。

    「我知道你要跟我談什麼,你和爸爸的事,我說過,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不要牽扯我進來,如果離婚就儘快,無限期的拖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說完這句話,我平靜的看她的反應,媽媽苦笑,「水水,我只是想說,我要去義大利了,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

    我條件反she式的問道,「那爸爸怎麼辦?」

    「我和他打算離婚。」

    這條市區中心的繁華大道,一到晚上霓虹閃爍,人群涌動,就像一條沸騰的河流,人們面目模糊的出來活動,是在黑暗中彼此靠近而盲目的魚。

    我從公交車上下來,往鼓樓醫院走去,我有些迷惘,想找爸爸說說話。

    卻被告知他今晚有一個臨時心臟搭橋手術,我只好坐在值班室里等,護士姐姐都很客氣,給我端茶送水,陪我聊天。

    一直等到九點半,爸爸才從手術室里出來,看到我有些意外,「水水,你怎麼曬成這樣,像是從非洲剛回來一樣!」

    我尷尬,摸摸臉,「曬了半個月,一滴雨都沒下,不變黑才怪呢!」

    一旁學生建議,「止水,我們學校應該有二氧化硫漂白裝置的,你要不要去試試?」

    然後就有女學生啐他,「把你丟裡面試試去,黑胖子!」

    大夥大笑,紛紛給我出美白的主意,因為這次手術很成功,氣氛也很好,我也不由的被感染了。

    和爸爸去永和豆漿吃晚飯,我欲開口卻不知道從何問起,爸爸瞭然,「水水,你是為媽媽要出國,我們準備離婚的事來找我的吧。」

    我點點頭,「你們已經商量好了是不是?」

    他沉默,然後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是的,抱歉現在才告訴你。」

    我搖搖頭,目光筆直看著他,「爸爸,您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從小到現在,我總是覺得您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這次也不例外,但是我很想問,您還愛不愛媽媽?」

    爸爸的眼神忽然變的柔和起來,「為什麼不愛,我從第一眼見她就愛到現在,可是,水水,你知道,我們不應該在一起,我們的性格差異太大,我是一個保守、理智的人,你媽媽卻恰恰相反,我們在金錢上、子女教育上、家庭生活、工作上幾乎格格不入,一次次吵架、冷戰已經讓我們兩都疲憊不堪,所以不如分開。」

    我垂下頭,輕輕的嘆氣卻不知道說什麼,爸爸慈愛的摸摸我的頭,「水水,別擔心爸爸媽媽的事,快開學是不是,這幾天好好在家裡,別再出去曬太陽了。」

    直到開學那一天,我終於幸運的變白了,和董安妍一起去報到,那天校園裡走來走去的都是曬的黑黝黝的高一新生,因為人很多,隊伍從教學樓一直排到花壇邊。

    亂鬨鬨的場面,炙熱的太陽在頭頂肆虐,每個人都顯得那麼不耐煩,家長們一路跟隨,讓原本擁擠的隊伍更加混亂了。

    我放眼望去,每一個都是同樣的表情,焦躁,只有隊伍最後面,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雙手插在口袋裡,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對著天空,對著太陽,微微笑。

    董安妍悄悄的拉我的衣角,「水水,你看那個男生是不是長的挺帥的?」

    我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五官長的很硬質大氣,抱著一個籃球,興高采烈的和前面的男生講著什麼。

    我點點頭,安妍笑起來,「他給我的感覺,很像民國時候打抱不平的肝膽義士。」

    我撇撇嘴,「你最好別禱告他叫霍元甲,或是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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