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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恩,爸爸在那裡挺好的,上次打電話來說過年要回來。」

    「到時候記得告訴我,我一定要看看導師去,對了,在這裡生活的習慣不,廣州冬天暖和多了,南京現在就這麼冷。」

    我笑起來,「唐君然,好歹這裡是我的家,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了,比你七年長多了。」

    那邊有服務員把簡餐和色拉端上,他把色拉放在我的手邊,囑咐,「天天熬夜,多吃點水果,小丫頭還沒有男朋友吧,快點找個人照顧你。」

    我手下一滯,想開口,只覺得喉嚨沙啞,怎麼也沒有辦法回答,只要站在他面前,我的驕傲、自傲、優越、光芒全都自動的消失,變的跟一般的小女人沒有任何兩樣,死乞白賴的乞求他的垂憐和關愛,無法自拔。

    勉強的扯扯嘴角,「呵,那個事情太遙遠了,暫時不去想,吃飯。」

    他「恩」了一聲,我拿起筷子,送了一個蝦仁入口,慡滑甜膩,可是我心思不在此,眼神一直淡淡的落在我們中間的桌布上。

    聰明如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微笑的深意,他能夠若無其事的談起來,我卻不能滿不在乎的回答,三年多,我還是不能平靜的面對他,不為他一句話心湖蕩漾。

    因為我,還愛他,不,是喜歡他。

    吃完飯,我們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多半是我在講,他淡淡的笑,認真的聽。

    忽然想起那個時候,坐在爸爸辦公桌對面的,三年前的唐君然,也是這樣。溫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投在他眼裡,微微仿佛波光蕩漾,側臉看上去居然有種明滅不定的俊逸,然後他嘴角微微上揚,目光淡然的透著些許寵溺,「原來你就是江教授的女兒,腳傷好了沒?」

    那天飯桌上,我講的意興闌珊,無論多麼可笑的笑話,他也是笑的風輕雲淡,仿佛下一秒他會摸摸我的頭,附在我耳朵邊叮囑,「講了那麼長時間,要不要喝水?」

    我只能用這樣的話形容他----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我只想知道,他這樣,究竟有沒有過開懷大笑的時候,那一刻真情流露,毫不掩飾。

    也許在蔣迎熙面前,卻不曾為我展現。

    他送我回去,我們沿著洪武路走回東大,即使走人行道,他都示意我走在他的右邊。

    道路旁梧桐樹葉紛紛,飄散在每一個角落,我踩上去,「咯吱」一聲就化成了碎片,唐君然本來就是安靜的人,此刻抿著嘴,也沒有開口。

    有人說過,和喜歡的人走在路上,希望永遠沒有盡頭,可是我卻巴不得快快到達終點,這樣的氣氛實在是尷尬,三年,即使時間刻意的去銷毀過往的印記,那段記憶一樣在我們心中成為永遠不被提及的傷處。

    他曾經欠我三個生日禮物,欠我一杯可以暖手的紅茶,欠我一段溫暖。

    還有未完成的承諾。

    可是,沒有人願意再提起,我們故意裝作一切已經過去,可是還有痕跡。

    到了學校,他在門口停下腳步,笑著問,「止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覺得很悶?」

    我想點頭,卻只是輕輕的嘆氣,「唐君然,我很早就知道你這個人很悶了。」

    猝不及防的,他蹲下來,我看見他烏黑濃密的頭髮和高挺的鼻樑,腳上一緊,原來他在給我綁鞋帶,頓時心如雷擊,酸楚的幾乎落淚。

    他起身,還是笑的風輕雲淡,「有時間來我們學校玩玩,學校後面百糙園又進了新的植物,很漂亮的,下次把李楠喊來聚聚,即使在一個城市,我都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我點點頭,「下次讓李楠師兄請客。」

    忽然他的電話響了,我估計是醫院值班室叫他的,也並沒有挽留,眼見他攔下一輛計程車,鑽了進去,絕塵而去。

    突然嘈雜聲傳來,我一抬頭,面前突然開闊,路口接著車水馬龍的寬闊大道,喧囂人聲撲面而來,與剛才相比,竟好像兩個世界。

    我看著唐君然,就以為我們兩是一個世界,原來他走了,我還是要回到現實中。

    輕輕的嘆一口氣,轉身欲走,剛邁了一步,竟有些許留戀,幽幽的往他離開的地方看了一眼,忽然驚聞背後有聲音傳來,「江止水。」

    我轉身,韓晨陽就站在我面前,牢牢的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半是無奈半是挫敗的跟他打招呼,「韓老師你好,好久不見了。」

    「江止水,你這個小孩子。」

    冷風拂過,陽光也被輕輕的撩動,映得他的五官明滅不定,從沒聽到過他這樣的語氣,仿佛突然生疏了,心裡沒來由空落落的,我有些惶然,看著他的眸色,猜不透眼前的男人,「找我有事?」

    「你這樣的表情我倒是第一次見,你真不是一個簡單的小孩子,原來我一直低估了你。」他的眸色突然轉暗,深邃的讓我猜不出深意,「為什麼擅自的結束遊戲,我們之前不是玩的好好的,你也挺享受的。」

    並沒有被侮辱的羞恥感,我甚至覺得這樣譏諷的話語,對我來說是一種警醒,就像小時候做錯事,我寧可爺爺奶奶打我一頓,也總比他們不聲不響對待我好。

    我只是笑,努力的把笑意洋溢到眼底,「那個人,是我喜歡的,抱歉。」

    他也笑起來,帶著幾分無所謂,「挺不錯的眼光,可惜……」

    「可惜什麼?」

    「江止水,你終究還是一個小孩子,怎麼裝還是個孩子。」

    我氣惱,別過頭不想理他,忽然眼前一黑,他的手掌附在我的額頭上,溫熱的,我看進他的眼眸,仍是倨傲、強勢,還深藏那樣的意味,不甘,征服,嘲弄。

    只是當時我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

    空氣中還殘留著唐君然的味道,可是在陽光下卻顯得薄涼,韓晨陽那個「可惜」深深的烙在我心裡。

    這場愛情從開始就註定是個悲劇,我的付出、痴戀不被祝福,我心已經如履薄冰,脆弱的不能再受任何輕微的撞擊。

    忽然想起張愛玲的《沉香屑》----「請您尋出家傳的霉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聽我說一支戰前香港的故事。您這一爐沉香屑點完了,我的故事也該完了。」

    請你沏上一杯茶,靜靜的聽我說過往,你的茶盡,我的故事卻還在上演。

    日誌 11月12日

    時間是澄清的東西,即使在過去太多太多年,在億萬宇宙的以太間,也可以看清它的軌跡。

    回憶是美好又難以割捨的東西,品味之間,頓生感傷。

    《虹之女神》中的岸田智也和佐藤葵就在一家小唱片店邂逅,沒有預料的走到一起,他被誤會是跟蹤狂,在夜晚來臨的時候襲擊她。

    智也和小葵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麼,他們都在各自追尋著,沒有女人緣的男主遇上了大大咧咧又堅強的女主,然而故事的開始,他就再沒看見她了。

    他始終對美麗的少女缺少免疫力,唯獨對於小葵,他卻無法把她當作女生。她幫他追女生,幫他寫情書,把他當作自己電影的男主角,她行動的每一步似乎都給予了暗示,可是,他什麼也不明白。

    刺眼的陽光,嚴厲的呵斥,安靜的屋頂,和無限延伸的時光。

    她是如此愛他,只是,她沒有說出口。

    青澀的年華一去不復返,最後她在飛機的墜落中死去。

    小葵的妹妹找到多年前的情書,他看著忽然笑了出來,在反覆的朗讀中,他漸漸發現了白紙上的秘密。

    「優柔寡斷我喜歡,毫無鬥志我也喜歡,一個人什麼事情都不做,我還是喜歡,感覺遲鈍的你我喜歡,你的笑臉我最喜歡。」

    最後的哭聲消盡在垂直雲端的彩虹之中,莫大的悲傷突襲而來,催人淚下。

    死亡是世界上最悲痛的事情,有再多的遺憾、愧疚、思念在死神面前通通歸結於零,無論怎樣,那個人永遠不會知道,永遠不會聽見。

    可是,青澀年華,純真的愛戀刻骨銘心。

    我想,我應該優美的死去,在巨大的悲傷中,合上眼,就看見他們的笑臉,還有過去的歲月飛速的閃過。

    那時候,我們都是好孩子。

    不懂時間的愛情

    江止水。

    高一暑假軍訓。

    火焰熱的太陽雖然還未直照,但路上的沙土仿佛已是閃爍地生光,酷熱夾雜在空氣里,到處發揮著盛夏的威力。在這種的壓迫下,萬物懶洋洋的像是失去了活躍的生命力,操場上躺著的小石塊發出孜孜的響聲,和炙人腳心的灼熱。

    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發梢也濕透了,我斜眼睛去看坐在樹陰下休息的教官老大,心煩焦躁,「什麼鬼天,熱、熱、熱……怎麼還不吹哨……」

    旁邊的董安妍也耐不住,「瘋了,瘋了,教官真變態,快點休息呀,撐不住了。」

    我給她出主意,「我看你就裝暈倒吧,我扶你去醫務室,那裡起碼還有電風扇!」

    她偷偷的伸手打算掐我,被教官一聲吼嚇的縮了回去,「喂!誰站軍姿時候還嘀嘀咕咕的,是不是等會想繼續站啊!」

    她狠狠的瞪我一眼,我低下頭抿嘴笑,然後目無焦距往向天空,天空藍的發白,明晃晃的陽光像是沒有盡頭一樣,肆意流淌。

    坐在樹陰下休息,我喝水,董安妍拿出防曬霜仔細的抹,忽然聽到操場北邊有男生起鬨,越來越多的人涌過去,我也好奇,拉了她去看。

    一個男生站在教官對面,又瘦又高,皮膚在即使在烈日下依然白的近乎透明,他一抬頭,墨色的眼眸清澈如水,笑而回眸間,流露出骨子裡天生的戾氣。

    一瞬間,我沒有預料發生的事,那個小教官忽然揮起拳頭,直直的向男生臉襲來,男生倒是輕鬆的閃過,然後一手擋住教官的拳,另一隻手從教官腋下抄過去,一轉身,然後一個完美利落的過肩摔,教官摔在糙地上,男生淺淺的笑起來,眼睛裡有種惡作劇般的喜悅。

    周圍人發出低低的呼聲,男孩子伸出手一把拉起小教官,「下手有些重了,你沒事吧?」

    年輕的小伙子黝黑的臉上分不清是被熱辣太陽烤的還是不好意思,居然浮上了紅雲……「沒事,承讓、承讓。」

    這時候教官指導員走過來拍拍教官的肩膀,「知道小趙的厲害了吧!」然後轉向我們,大喊一聲,「各班集合,組織學習擒敵拳!」

    好容易一個上午熬過去,腰酸腿疼已經麻木,教官帶隊去吃飯,我遠遠看見一隊男生站在食堂門口,董安妍小聲嘀咕,「為什麼我們班男生訓練結束總是比我們女生早,他們教官也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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