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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9:33 作者: 笙離
    此時李楠師兄陪我坐在樓梯口,「設計圖稿準備怎麼樣了?」

    我捧著飯盒,享受般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沒有牛柳吸引我。」

    他大笑,「還有三天時間,你還有心思放在吃上,我真是佩服你。」

    我遞給他一雙筷子,飯盒裡黑椒牛柳量足,鮮美多汁,他也不客氣,夾了一塊邊嚼邊嘀咕,「上肢運動帶動傳感器位移發生變化,該變化的電壓被控制器採集後生成控制信號,控制相應的電機轉動,你可以考慮使用氣彈簧這一儲能裝置。」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頭腦中立刻浮現那份設計稿,差點把飯盒丟下來,進去重新修改,好在李楠師兄一把拉住我,「你好歹也把飯吃完吧。」

    我們兩分一盒飯,實驗室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全部都是哥們。

    韓晨陽顯然是不太能接受我們同門的情誼,微微皺著眉頭,表現了他對我們這種褻瀆實驗室的做法的不滿,我囑咐李楠師兄,「晚上記得打包夜宵,一碗熱餛飩,不要加胡椒。」

    他收拾樓梯上的飯盒,看著我的臉噗哧就笑出來了,「止水,你當你是阿九呀,吃個飯臉上盡粘飯粒。」很順手的就拿面巾紙幫我擦掉。

    我只當自然而然,「買好了打電話給我,我去你實驗室。」

    隨即瞪向韓晨陽,誰叫你不讓我在實驗室里吃,好呀,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反而笑起來,雙手閒散的插在口袋裡,眉梢飛過一絲歡喜或是稱之為的戲謔,「饞貓。」

    我惡寒,連忙竄進實驗室,乖乖打開電腦,繼續做工。

    去吃完餛飩,暫時不想回實驗室,拎了百威坐在實驗室樓梯上,透過墨綠色的玻璃窗,外面燈火闌珊,無論那一棟樓都亮著燈光,還可以看見人影攢動。

    我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但是我總是有一種錯覺,我不屬於這裡。

    麥香味滿滿充溢了口腔,雖然酒精的度數只有十一,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白開水一樣的,但是也許是心理作用,我願意想像我喝醉了,然後一睡不起。

    我想我應該去看醫生,安眠藥,或者心理治療。

    手上的啤酒罐被輕輕的挪走,我並不驚訝,對上韓晨陽那雙深邃的眼眸,「韓老師,怎麼還沒回去?」

    他把罐子放在手裡把玩,並不回答我的問題,「酒量不錯?」

    我驕傲,說話語氣都不自覺的上揚,「還行吧,也就一斤白酒,一瓶紅酒這樣,關鍵是要看心情。」

    他笑,然後拿罐子敲我的額頭,「以後不准把酒帶到實驗室來。」

    我點點頭,「我也覺得青檸郎姆預調酒比較好一點,唉,回收破爛的說玻璃瓶多少錢一個的,是不是比鋁罐的貴一點?」

    他讚許,「你砸黑方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的?」

    呵,原來那天的精彩表演都給他看去了,我撇嘴,「年輕,總是有點衝動。」

    他不置可否,我呆呆的望著窗外的建築物,問,「韓晨陽,你有沒有失眠過?」

    「沒有!」他篤定的回答,「我該睡則睡,一向睡眠很好。」

    我嘀咕,「沒心沒肺的傢伙就是睡眠好。」拍拍衣服站起來,「我今晚不回去了,通宵。」

    他「哦」了一聲,站起來,仰起頭「咕嘟」就把剩下的啤酒喝完了,我看的目瞪口呆,脫口而出,「哎呀,韓老師,那個叫間接接吻。」

    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小孩子想法。」然後極其瀟灑的走下樓梯,戳我的後背,「鎖好門,關好窗,害怕了打電話給保安,餓了打電話給你的李楠師兄。」

    我反問,「你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一頓,目光一沉,「暫時你還不需要我,走了,沒事不要騷擾我。」

    我在心裡咒罵他,轉念想想自己此舉幼稚,便極其瀟灑的揮揮手,「慢走。」

    他不睬我,逕自走下去,樓梯道上的燈光灑下來,他的背影就融入橘色光華,慢慢的,一點一滴的消失。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趴在桌子邊緣睡著了,大概是五點多鐘時候,而現在有人在我肩膀上拍,喊我,「江止水,起來了。」

    第一反應不是去看那個人是誰,而是跳起來檢查是否圖紙上沾上口水,所幸我的人品極好,睡相也算優雅,我抱著圖紙做劫後餘生狀。

    韓晨陽笑,拿過電腦看,「還差一點點,這裡,恩,做完了就直接列印出來吧。」

    我點頭,試探的問,「通過了?」

    他「恩」了一聲,「把圖紙給我,我幫你裝訂好,還有設計書,封好了直接交到院辦。」

    我興奮不已,想衝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怕唐突佳人,只好作罷,列印了設計書,韓晨陽幫我打孔,裝訂,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口,「江止水,我去看了一下你們的作品,發現沒有人跟你原稿近似的。」

    我眉頭一皺,「這麼說,難道沒有人動過我之前的設計圖稿,我猜錯了?」

    他饒有興致的看著我,「你猜對了,但是動過你設計圖稿的人,目的不是盜用你的數據或是創意,而是……」

    「而是為了讓我知道圖稿被動過了,然後棄之不用,在五天時間內,欲哭無淚?」我笑起來,隨即長長一聲嘆息,「可惜,我還真隨了他的願,韓老師,我是不是挺笨的?」

    「某種意義上你是很笨。」他熟練的幫我封材料袋,「不過這次做的很棒,很用心。」

    我笑起來,窗外的天空藍的通透明澈,十一月的空氣已經涼意十足,一陣風吹來就如冰鎮檸檬水沁入肺里,心底最深處如有清泉流過,「謝謝你。」

    交完稿件,韓晨陽帶我去吃早餐,地點是學校街邊的粥店。

    我抑鬱,呵欠連天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我認識,幾乎所有的人都認識韓晨陽,看我們兩的眼光曖昧,尤其對我呵欠的頻率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黑暗與邪惡,這就素人生,我想起兔斯基,就覺得親切、可愛。

    老火粥做的香醇正宗,我也沒心思去計較別人的眼光,韓晨陽都不在乎,我在乎啥,他吃牛肉粥,我要皮蛋豬肉粥,我不吃蔥花,全部倒給他。

    他也當是平常,然後把茶葉蛋的蛋黃撥給我,我把皮蛋挑給他,很自然。

    和李楠師兄吃飯時候一樣隨意,但是又不一樣,我認識李楠師兄五年之久,認識韓晨陽不過一個月,可是卻熟稔的像是好久的朋友,而且不止是朋友的感覺。

    老夫老妻----這個詞從我腦海里邪惡的跳出來,自己都嚇了一跳,不小心碰到了剛端上的湯籠,疼的我「嘶嘶」的抽氣。

    韓晨陽遞給我紙巾,「小人一歡就惹禍。」

    我老實承認,「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韓老師,你運氣太糟。」

    他點頭,伸筷子去夾生煎包,金色的表皮香脆可口,「我知道,但是習慣就好了。」

    我再度無語。

    患有妄想症的愛情(下)

    他送我回宿舍,叮囑我,「數值快考試了,題目百分之九十是從題庫上面出的。」

    我已經困的沒了神志,迷迷糊糊點頭,「謝謝你的information啊,韓老師。」

    我打算上樓,轉過頭來,卻看他靠在牆邊抱著手臂,那個樣子,好像有話要說,我不由得停住腳步,側著身子抬頭看他,他眸光如水,微微蕩漾,汩汩的流到我的心裡,像是能透徹心扉,「星期五我生日,晚上有空嗎?」

    我聞言有些意外,「恩?韓老師你生日,呵,生日快樂!」

    他眯起眼睛,抿起嘴,顯然對我漫不經心的回答有些介意,「我已經不是你老師了,以後就叫我名字或者師兄都可以,還有,我比較希望星期五時候聽到你說『生日快樂』!」

    忽然有些懼怕這樣的韓晨陽,太強勢,太專注,我垂下眼睛,模模糊糊的回答,「知道了,韓晨陽,我去好了吧。」然後我眼珠一轉,「事先說好了,我可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你,你可別後悔,追著我要禮物。」

    他沒再說話,笑著點點頭,維持這種安靜寧謐的氣氛,我上了樓,才發現他往回走。

    蹲下身子去摸熟睡的阿九,「小美女,你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呢?」

    我睡不著,儘管神志已經睏倦到了極點,但是耳朵可以捕捉到空氣中細微的震動,一點點小小的動靜就讓我心不停的跳動,自我折磨。

    我輾轉反側,現在唐君然在什麼地方,是不是在醫院住院部查房,還是在門診陪著老闆坐診,還是在宿舍,還是在街上,還是任何一個地方,甚至在我的學校里,他會不會來找我。

    我躺不下去,滿腦子都是這樣揪心的想法,呼吸聲聲急促,忽然間覺得又悲又喜,滿心的悲傷夾雜著滿心的歡喜,整個身心同時處於兩種極端的煎熬中,冷的熱的交纏在一起成綿延的細線,命懸一線。

    我呆不下去,會窒息,會被自己逼瘋,我穿好衣服下床,拎起錢包就往外面沖。

    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裡,天地之大,我卻沒有歸途。

    鼓樓醫院還是那般的吵雜,從公交車上下來形形色色的人,街道兩邊的醫院大樓對峙,不高,時不時有人走來把窗戶關上或是開啟。

    唐君然,在哪裡,他是不是在某個病房,笑的溫和。

    我突然喪失了去找他的勇氣,或許說,我來到這裡只是尋求自我安慰,並不想是來找他,更不期待能夠看到他。

    忽然想起小時候喜歡的七哥哥,他家在我家前面的樓,可是自從他上了初中,我們很少見面,那時候我回家前總是喜歡呆呆的在他家樓下站上一會,有一次被他撞見了,仿佛被戳破心思一樣,落荒而逃。

    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那種感情叫喜歡。

    直到自己做出來,傻傻的在醫院樓下看一個不知道是否在裡面的人時候,我才知道,有多喜歡這個人,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有多膽小。

    沮喪的沿著街道走回去,十一月的南京已經有了初冬的氣息,路邊的法國梧桐紛紛下落,行人步履匆匆,只有我悠閒的踢著小石子。

    去哪裡,我問自己,隔壁是唐君然的母校,對我而言,那麼熟悉。

    我曾經偷偷的溜進來,走過每一棟大樓,經過每一間教室,自習室堆著醫學書,臨床醫學概要,組織胚胎學,中藥學,生物化學,預防醫學,方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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