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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8:53 作者: 枕雨眠
    梁珍意激動地搓手,「剛好後堂的那副麻將還在。」

    林綠萼笑道:「除夕夜本就要守歲,乾脆戰鬥到天明好了。」

    楊昭儀趴在桌前,她推開窗戶後冷風吹得她直打哆嗦,她也沒聽清她們在說什麼,醉眼惺忪地吼了一句:「好啊!」然後待她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出現在麻將桌上了,「搞什麼啊?」

    她雙頰駝紅,眼皮浮腫,眼中帶著漣漪,「我警告你哦雲水,下次不准再把我隨意搬運了,我又不是貨物。」

    林綠萼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打出一張牌,「四筒要不要。」

    楊昭儀半眯著眼,摸著面前的骨牌,這牌怎麼這麼多重影,林綠萼使了什麼詭計嗎,她打了一個哈欠,「等等我理一理。」

    雲水起身端了一杯熱茶給她,笑著說:「昭儀,醒醒酒吧,你的牌平鋪在桌上,我們都看到了。」

    楊昭儀喝了茶,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迷茫的時候又被林綠萼和梁珍意在她嘴裡塞了幾塊糕點和一碗甜羹,她酸澀的腹中進了點溫熱的東西,才勉強打起精神,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拿著麻將,走向了輸錢之路。她今夜思緒萬千,有終於報了仇的得意,又有心裡空落落無事可做的落寞,有自己舒坦了最重要的快活,又有擔心父兄被害的惆悵,本是一個對雪喝酒一吐愁情的銷魂夜,莫名其妙在摘芳閣後堂打起了麻將。

    在連輸了好幾把之後,她終於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仔細地開始算牌,又輸了兩把,她氣餒地把牌一丟,指著對視偷笑的貴妃和雲水,「林綠萼,我發現你一直對著雲水抬眉,你抬三下眉,他就打三條,你嘟五下嘴,他就打五筒,你們倆作弊要不要這樣明顯啊?你當我們是瞎子嗎?」她拉著梁珍意,試圖同仇敵愾。

    梁珍意震驚地搖頭,「我沒看到啊。」

    楊靜媛嘆息,進了殺豬局,發現自己是豬,她咬住下唇,「再來。」

    ……

    漆黑的夜色中,雪虐風饕,披香殿宮門前高掛的紅燈籠被積雪壓倒在地,火光悄無聲息地熄滅,燈籠浸了一點紅色在雪地里,又很快被雪花遮蓋。

    黑夜中披香殿裡傳出聲聲響亮的朗誦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漫漫夜半驚醒,耳畔聽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一會兒又聽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今夜回來後,德妃不許她們在跟前伺候,讓她們各自下去歇息,漫漫也就樂得自在,兀自睡下了。可德妃一直在書房裡朗聲讀書,夜半了也不肯消停,主子做這樣的事定是心緒不寧,做奴婢的也不能視若無睹。她只好爬起來,離開了溫暖的被子,哆嗦著燒了一壺熱水,泡了主子一向愛喝的菊花茶,端到書房中。

    燕語然從閨中就養成了習慣,每次情緒波動太大,無法克制心中的怒火的時候,她就會通宵讀四書五經,渴望聖人之言能幫她抑制心頭的憤怒。可今夜無論怎麼讀書,她眼前浮現的都是林綠萼輕勾嘴角,杏眼含笑,對她說:「我更瞧不起你了。」

    「啊!」她丟開《論語》,重重地吸了幾口氣,屋裡清新的焚香讓她稍微舒服了一點,她又拿起《孟子》,快速地讀了起來。桌旁的燭火輕輕搖曳,她抬頭瞥向門邊探頭打量的漫漫,呵斥道:「你在那裡鬼鬼祟祟地做什麼!」

    漫漫心裡感到不適,端著托盤抬腳邁進殿中,向德妃行禮。她進宮之前,燕尚書曾讚嘆她的美貌,說她若能在宮中討得皇上歡心,為德妃分憂,那就是為燕家盡心了。可她進宮這些日子,別說自己了,連德妃都沒有見過幾次皇上,自家娘娘平日裡對人溫婉妥帖,私下裡脾氣可不小,對奴婢們很少有好臉色。

    漫漫自認容貌出眾,雖比不上貴妃和她身旁的婢女雲水,但比趙充儀、李充媛那些個嬪妃,還是比得過的,若能讓她有機會接近皇上就好了,她也想嘗嘗當主子的滋味……她走到德妃身旁放下菊花茶,「奴婢猜測娘娘夜讀口渴了,但見娘娘正在用功,又不敢冒昧打擾,所以在門前徘徊。」

    德妃端起茶杯,聞到菊花的香甜,望見杯中的菊花和茶葉,突然又想起晚宴的時候林綠萼給她倒茶,「喝這個吧,清清火氣。」她面含慍怒,一下將茶杯扔在地上,隨著「砰」的一聲響,瓷杯裂開,滾燙的茶水濺了漫漫一身,漫漫不解為何,但連忙跪在茶水和茶杯的殘片中勸娘娘息怒。

    德妃坐下,揮了揮手,「把這兒收拾了。」讀了許久的書,心裡的煩躁總歸是散了,也讓她冷靜下來思索,如今該如何做。她把四書五經放回書架上,找了一篇佛經,又自行研磨洗筆,借著燭火的光亮,快速而安靜地抄錄了一篇佛經。

    漫漫收拾妥當了,立在一旁,靜候德妃命令。

    德妃站起來,在殿中走來走去,看了一眼窗外紛飛的雪花,想著一時等不到雪停了,她對漫漫招手,「去拿上斗篷和傘,我們去寶華殿。」

    漫漫心中震驚,瞳孔閃爍,現在去寶華殿?去那裡幹嘛。她恭敬地點頭,「是。」

    剛從室內走出來,冰涼刺骨的風撲了滿面,德妃渾身的溫暖也迅速散了下去,漫漫一隻手撐著傘為她遮住風雪,一隻手舉著燈籠照明。

    德妃迎頭邁進雪裡,不時腳上的鞋襪就冰涼得失去了知覺。她前些日子在寶華殿裡供了手抄的佛經為皇后祈福,現在去拿回來,把自己弄得越狼狽越好,明天一早就帶著疲憊的神色和凍得冰涼的身軀去鳳棲宮門口向皇后請罪,並向皇后獻上她誠心抄錄又在寶華殿中供了許久的佛經。祈禱皇后燒了佛經之後,能否極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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