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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8:53 作者: 枕雨眠
    ……

    赤霞染遍亭台,秋風拂過如胭的紅雲,將團雲吹作細長的殘紅。

    梁美人隨著德妃一同在御花園中閒逛,德妃每天白日讀書寫詩,吃過晚膳就會在御花園中散步消食,梁美人搬來披香殿後,為了與德妃更加親密,也日日陪同德妃讀書散步。

    梁美人隨著德妃學了許多詩文,評析了頗多名畫,也對詩書逐漸升起了興趣,偶爾閒暇時,也會尋些雜記來讀。

    這日皇上皇后去西郊祭月了,德妃坐在御花園假山上的涼亭里,望著不遠處的晚霞出神。

    「德妃姐姐這是怎麼了?似乎面色不太好,又心事重重。」梁美人站在山上亭中,假山下的楓葉林里,賢妃與趙充儀正在閒逛,趙充儀替宮人抱著琪公主,對公主的可愛讚不絕口,賢妃拿著撥浪鼓逗弄琪公主,稚童的笑聲傳到梁美人的耳中,她忍不住說:「趙充儀那巴結賢妃的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德妃也聽到了笑聲,她坐在涼亭里,被楓葉擋住了視線,看不清假山下的情況,淡笑道:「去年趙充儀向皇后告發寧婕妤在太后國喪期間玩骰子,害寧婕妤在寶華殿……」她頓了頓,用團扇輕拍自己的胳膊,「瞧本宮這記性,她已是寧充容了。」

    「雖都是九嬪,且趙充儀的嬪位還略高於寧充容,可是寧充容倚仗淑妃,時時能見到皇上,寧充容現在在宮中玩鬧,趙充儀還敢告她嗎?」德妃言語中充滿了對寧充容的不滿,她拉梁美人在自己身旁坐下,「你可知貴妃為何與寧充容離心嗎?」

    梁美人連連搖頭,她得知貴妃姐姐因太子之死無辜受到牽連,禁足宮中,她十分氣惱。這兩月她時常去摘芳殿看望貴妃姐姐,可她笨嘴拙舌,也總與貴妃說不了幾句知心話。總是貴妃問她吃了?過得如何?有無委屈?她便一一作答。

    梁美人冷笑一聲,聽著德妃對寧充容不滿的口氣,她心中也升起怨懟之情,「臣妾前幾日遇到寧充容,她以往對臣妾抱怨過,她雖有許多精緻的流蘇步搖,卻因位份不可僭越配搭,如今封了充容,衣著首飾可華麗了許多。臣妾與她說話,她急著去陪淑妃娘娘繡花,也不太搭理臣妾。」

    梁美人怒了努嘴,又深嘆了一口氣,嘆氣道:「臣妾也問了貴妃姐姐,為何寧充容不再與我們交好,貴妃姐姐只是笑了笑,說由她去吧。」

    德妃從步兒手中接過菊花茶,聞著甘甜的香氣,緩緩搖頭:「她們以往綠萼姐姐長,離離妹妹短的,在我們四個中,她們倆最玩得來,如今驟然置氣,恐是寧充容攀附高枝,而綠綠傷了心吧。」

    她抿了兩口茶,腹中的悶熱有所舒緩,她一向脾胃不好,晚膳後若不散步飲茶,膳食便堆在腹中,難受到月上中天才會好。她記得《觸龍說趙太后》中講,食不下咽則日行三四里,於身有益,可她日日多行,又湯藥調養,卻總不見好。燕語然自知,她是心事太重,憂思頗多之故。

    德妃望向梁美人,鳳眼中透著一抹關切,「聽說皇上也並未召寧充容侍寢,她就憑著舌綻蓮花,硬是晉了位份,日後你見到她,可千萬別給她臉色,吃虧的會是自己。」

    梁美人踢著腳邊的碎石,悶悶地說:「臣妾知道了。」她心中對貴妃姐姐是充滿敬意和喜愛的,入宮之前,她便時常聽家父提起,梁家本是林家的家臣,若不是林相推薦他去投身行伍,以他老實本分的性子,會一輩子為林相鞍前馬後。家父又常說,他能娶到夫人,全是林相為他說媒的功勞,若非如此,他恐會孤獨一生,哪能有梁珍意這麼懂事的女兒。

    進宮之時,家父再三叮囑,讓她一定要以貴妃娘娘為尊,凡事要為貴妃著想,切不可辜負了林相送她入宮的心意。可她如今能為貴妃做些什麼呢?她沒有得到皇上的寵愛,在貴妃煩心受委屈的時候也未能替貴妃出力,她真是痛恨自己的無用。

    梁美人耳畔傳來趙充儀的聲音,她們在假山下的楓葉林中玩了許久,漸漸往假山這邊走來了,趙充儀說:「宮中說起恩寵,自然是淑妃最多,可是說起對皇嗣的功勞,若說賢妃姐姐是第二,誰敢自認第一呢?」趙充儀聲音尖細,她故意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能隱約聽到她的話:「當年在府中的時候,賢妃姐姐是最得寵的吧。」

    賢妃害臊地輕拍趙充儀的手,沉吟道:「那時雖年輕,但畢竟有淑妃陪伴皇上,本宮也只是偶爾能得皇上垂青罷了。」

    「那姐姐是如何……」趙充儀左手牽著琪公主,右手撫摸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似乎頗為遺憾。

    賢妃踏在前往山頂的石板路上,身後的夕陽墜進遙遠的山谷,楓葉隨著微風在身旁打轉,天邊的殘紅映照在她細長的眸中,她帶著靦腆的笑意,低聲說:「本宮生長於鄉野,曾聽一些子孫滿堂的老婦說,若想多子……」

    賢妃抬頭,恰好看到不遠處涼亭里坐著的梁美人專心致志地看著她,賢妃又看到一旁倚著涼亭欄杆,搖著羅扇乘涼的德妃,她止住了話頭,笑道:「德妃娘娘,又碰面了。」

    德妃按著胸下的脾胃,今日晚膳多用了半碗雞湯,便感煩膩難忍,她淡笑著起身與賢妃互施平禮,「賢妃總帶琪公主出來玩耍,碰見也是常事。」

    賢妃拉著琪公主對德妃行禮,又說:「娘娘瞧著又消瘦了不少,可得注意調養啊。」

    德妃方才走得有些累了,雙腿無力,又扶著步兒的手坐下,「什麼方子都試了,總是不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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