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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24:17 作者: 紅九
劇本很快出來第一稿,效果很不錯。這時的沈一帆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到公司去了。鄭穎把本子拿到了沈一帆家裡給他看。
沈一帆看完本子靠在chuáng頭欣慰地笑了。
「短雖然短,但故事xing不比電視劇差。這我就放心了。」
鄭穎讓他的「放心」兩個字說得有點心驚ròu跳。
他一用上這兩個字,鄭穎就覺得自己馬上要變成一個成|人棄嬰似的。
她戰戰兢兢地問沈一帆:「你就放心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這個問題居然把沈一帆問出了點欣慰甚至喜悅的神色。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地告訴她:「前天家裡人告訴我,已經有心源了!」
鄭穎怔住了。
從前面對沈一帆的時候,她一直都很堅qiáng。他難受的時候,她堅qiáng地笑,給他講笑話,心裡再難過也把自己講得哈哈直笑,用笑聲帶動和感染他;他沒胃口吃不下飯的時候,她堅qiáng地以身作則,用別人看起來會很饞的那種方式,大口大口地吞飯,好帶出他的食yù來,等他吃完飯她再堅qiáng地默默地吞消食片;他發病的時候,她堅qiáng地不哭,給他端水找藥,一點都不慌地陪在他身邊,笑吟吟地陪他講話,一聲一聲地把他從混沌的狀態中拉回來。
做著這些事的時候,她一直很堅qiáng、非常堅qiáng,從來一滴淚都沒有掉。
直到此一時、此一刻,沈一帆拉著她的手,告訴她,找到心源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怔過一下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無望的時候,那麼qiáng充著堅qiáng。有了希望之後,堅qiáng兩個字卻再也擋不住堆積在它背後的脆弱與眼淚。
★★★★★
鄭穎想放下如日中天的事業,想放下一切,跟著沈一帆一起去國外看病。
她的提議直接被沈一帆拒絕了,並且拒絕得很果斷gān脆,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鄭穎委屈得紅著眼圈直要哭。沈一帆卻並沒有因此心軟,他無比堅持,不要鄭穎跟他一起回去。
「如果讓你看到我瘦骨嶙峋地躺在病chuáng山渾身cha滿管子的樣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寧可直接死掉。」
他說話時,語意上斬釘截鐵,氣息上氣喘吁吁,鄭穎一點都不敢跟他爭。
她真恨自己挑錯了時機,她應該早一點和他談這件事,那時候她還能跟他撒撒賴,現在卻不行了,現在她只怕他一個過於激動就直接抽過去了。
最後她不得不妥協。
她委屈地問:「那我什麼時候能去看你?」
沈一帆告訴她:「不,你別去看我,你等著我來找你。」
沈一帆和她這樣約定:
他回去國外後,在痊癒之前,不會和她聯繫。
如果他不給她消息,就是他還活著。
她別去找他,也別問他的消息。
等他好成一個健康結實的大帥哥,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回來找她的。
鄭穎終於忍不住,眼淚珠子一顆連著一顆地從紅眼圈裡滾出來,滾得滿臉都是,把好看的一張面孔哭得濕漉漉可憐兮兮。
她搖頭:「沒有這樣的道理!我是誰啊?我不是你女朋友嗎?我怎麼就不能打聽一下你的消息?怎麼就不能去找你呢?」
沈一帆也紅了眼眶。
他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在呼吸急促到快要暈厥的邊緣,掙扎著,只說了兩個字:「求你!」
鄭穎在他紅透的眼睛裡,在他急促的呼吸中,忽然明白了他的一番用意。
如果,她跟著他去了,或者中途去看他了,而他那顆心源萬一不合適萬一移植後出現了排異的話,她或許將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
與其是這樣的結果,他寧願她不去看他,不要聯繫他。時間能淡化一切悲傷。所以不如讓她在漫漫等待中變得qíng寡心淡下去。及至很久後,再聽到他的消息時,即便是他死了,她也不再至於是悲痛萬分的。
鄭穎抹gān了眼淚,笑了。
她撫著沈一帆的胸口幫他順氣,輕輕地笑著說:「我懂你怎麼想的了。可是你真的小瞧我的執著也小瞧我對你的心意了。有生之年,我能遇到一個像你這麼好看又這麼有錢的人的機會,估計就這麼一次,我才不會輕易放棄呢!」她吸吸鼻子,把和眼淚通著氣兒的鼻涕吸回去卡在鼻腔里,鼻音重重地說,「好,你長得好看你說什麼都對!就都依著你,你不來找我,我就不問你的消息!我只乖乖的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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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帆走了。離開前,他找了余友誼,私下裡說了好一會的話。
鄭穎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但當他們把遮擋秘談的房門打開後,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了一種坦然和篤定。
仿佛他們分享過了彼此心底的秘密一樣。
鄭穎忽然覺得特別特別想去喝醋。
沈一帆臨上飛機前,給了鄭穎一個文件袋。他告訴她:「裡面是我寫給你的信,有我想對你說的話。遇到難事兒的時候,就打開一封看。什麼都別怕,什麼都不必怕,我一直陪著你!」
鄭穎看著飛機划過長空呼嘯而去。她把那個文件袋緊緊按在胸口。
沈一帆走後,鄭穎很認真地對余友誼提出了一個建議。
「友誼哥,我們能不能,先不拍《思難收》的電影?」
余友誼什麼都沒問,直接說:「能。」
鄭穎差點哭了:「你怎麼什麼都不問就答應我了?」
余友誼「呵」的一聲笑:「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不就是想等你哥好了,等他回來之後在他眼皮子底下拍嗎。」
鄭穎狠狠抱住余友誼:「友誼哥,你真的比我親爹都懂我!」
余友誼手忙腳亂地把她從自己身上掰扯下去。
「我看你跟沈一帆沒學著什麼好玩意,越來越噁心膩歪人倒是真的!」
後續的日子,鄭穎忙得不可開jiāo。她願意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忙。忙碌總使人來不及思念。
余友誼給她接下了人氣最高的一檔綜藝節目。她憑著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逗bī,在節目中收穫了無數粉絲,她成為該節目當之無愧的顏值擔當和笑點擔當。她在節目裡左右逢源玲瓏應對的高qíng商,讓她化解了無數尷尬,她的妙語如珠讓很多人對她有了新的認識。有人很快重提她居然是985院校畢業的這件事――之前她被黑的時候有人帶節奏說她的文憑是睡出來的、買出來的;現在大家卻萬眾一心地說,誰再說鄭穎的文憑不是她自己通過高考考出來的,我就去和ta撕bī!
面對追捧和擁戴,鄭穎一點都不敢張狂。她知道民眾是多麼善變,今天能載舟,明天也能覆舟。道理都是他們去講的,結果才是她自己承受的。好的結果是,壞的結果更是。
不過她最近倒是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她越紅就越想念沈一帆。
她想人世間最大的孤獨與可憐,可能就是盛世繁華的景象,只能自己一個人去賞。
孤獨寂寞的時候,一個壞消息向她砸來。
她租住的公寓大樓,租期到了,業主不打算再繼續對外租,她得重新找住的地方了。
她數了數自己這陣子賺的錢,算計著買房子的可能xing。結果是,還了高利貸之後,她連個毛坯廁所都買不起。
只好去找別的公寓繼續租。這種事以她現時現刻的地位,早就不需要自己cao心了――為了符合她現在的身份名氣,余友誼光各種助理就給她配了仨。所以她完全犯不上為了這事有所苦惱。
可她還是忍不住有一點點抑鬱。她想起了她原來的家。她們家本來有套很大的房子,但早前為了抵債賣掉了。要是那個家還在,她哪用得著紅成這樣了還得像個沒窩的老鼠一樣,東跑西顛的找屋檐避風躲雨過日子。
鬱郁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她去找余友誼,告訴她自己得換租別的公寓了。
余友誼很淡定地說了聲:「知道了。」過了一會,他忽然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地話,「你哥留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鄭穎搖搖頭。
她捨不得看。一共就三封信,看一封少一封。不看的話,在那裡放著,釣著她的念想,總還是心理有個寄託。
余友誼看著她,說:「該看就看吧,留著那玩意能gān啥?等著下崽兒啊?大信封還能下出小信封來怎麼的?」
說完他就站窗邊去抽菸了,一點都沒把他旗下頭牌得著急換房子這回事當回事。
白天的時候鄭穎忙忙叨叨的,也沒來得及把自己當回事。等晚上回家收拾東西時,她忽然就想起余友誼說的關於信的事了。
什麼東西不想著還好,一想就容易收不住閘。就像手上破條口子,不知道的時候沒感覺,一旦看到了就越來越覺得疼,疼得簡直像連在心動脈上,動一動就要流血過多死掉了一樣。
想到那幾封信,鄭穎坐不住了。
她幾經猶豫地把那三封信拿了出來。
仔細一看,她才發現,信封上居然還有標號。
她拿出標號為「1」的那封,撕開了信封。
展開信箋紙的時候,她的手幾乎在抖。沈一帆的字跡無聲地撞進她的眼睛裡,撞得她滿目通紅。
她讀著他寫給她的話,仿佛他正坐在她身邊,手掌就落在她臉頰上,一邊摩挲,一邊把這些話娓娓道來地說給她聽。
「不知道這是我們分開的第幾天,很想我吧?我也很想你。我從還沒有和你分開的時候,在寫這封信的時候,設想著我已經離開你身邊了,就已經想你想得眼角發酸了。但是別難過。我最怕你難過。如果能讓你不難過,我願意吃掉所有的苦頭,包括去承受換一顆心的風險。
你弟弟耀祖告訴我,你們原來有個很好很好的房子,但是被賣掉了,為了快速套現,當時以很低的價格賣給了房產中介。這陣子我讓吳宇到那家房產中介問過了,你們那套房子,輾轉著已經被賣了三手。所幸的是我聯繫上了最後那位買家,又所幸的是他只是炒房,並不是自住,所以我能很快很輕鬆地就跟他達成了購買協議。
現在那套房子在我名下了。我知道你自立、要qiáng,但千萬別拿你自己的家跟我客氣。當你看過這封信之後,就住回去吧。我已經叫吳宇把房子打掃得很gān淨,備齊了家具。也按你弟弟的描述,儘量地把你的房間還原成原來的樣子。
住回去吧,在那裡等著我。那裡是家,你在家裡,等我回來。」
鄭穎看完這封信,哭得稀里嘩啦的。
她擤著鼻子想,怪不得余友誼沒把給她找房子當回事。那天沈一帆臨走前肯定跟他嘀咕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