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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囁嚅：「可您也知道，有人正在上面看著呢啊……」

    周師傅表qíng肅厲：「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只管保證打戲的質量！」

    導演無奈，只能依著周師傅繼續重拍。

    站在小樓上準備往下跳的鄭穎，此時此刻已經徹底明白，周師傅不是似乎，而是真的不喜歡自己。說得樂觀點，他在考驗她。說得誠實點，他就是在刁難她。

    雖然不知道周師傅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但鄭穎來了倔勁。

    入行很久了，她一直不思進取得過且過，還沒有狠下心認真做好一件事過。

    這回就當是個開始吧。狠下心，替好這段戲，不管對方站在什麼立場，是考驗她還是刁難她，她決定就算跳碎了膝蓋骨，也要用自己的努力堵住對方的挑剔和苛刻。她渾身已經濕透了，透著汗水的每個毛孔都泛著酸和疼。但她一點都不畏懼再重新跳下去一次。

    人在逆境中，似乎總能很快變得qiáng大。鄭穎站在小樓上準備往下跳的一瞬前，忽然心懷壯烈，覺得自己像一個烈士。一個敢於面對生活種種糟心黑暗的烈士。

    她深吸口氣，跳了下去。

    ★★★★★

    這回導演喊卡之後，鄭穎站在原地，喘著氣等著周師傅的宣判。

    周大雨走到周師傅面前，掀掉蒙面的布，懇切地說：「師傅，真的，就算換成我也不一定完成得比她更好！」

    周豪看看自己的得意弟子，再看看場中喘著粗氣的鄭穎，輕出口氣，對導演說：「罷了，這條過了吧！」

    導演面色激動，轉頭衝著場中大喊了一聲「過」。

    不知道誰先帶的頭，有人鼓起了掌，掌聲很快連成一片。

    鄭穎緊繃的qíng緒瞬間鬆了下來。忽然間渾身哪裡都疼，腿也好像站不住了。但聽到這樣的掌聲鼓勵，鄭穎覺得一切都值了。

    她在掌聲里躺倒在地上，把自己擺成一個大字型。

    她掀了蒙面的布，看著藍天白雲開始笑。

    有了這樣一次經歷，以後恐怕什麼困難都不會擊倒她了。

    她覺得自己雖然躺在地上，但這一刻靈魂在破體而出，成長為一個巨人。

    她沒發現她拍戲的小樓斜側的二樓外陽台上，站著一個人。她不知道那個人從頭到尾都在看她，也不知道那個人此時此刻看著她仰天傻笑，他也跟著撬動了嘴角。

    ★★★★★

    鄭穎正躺得陶醉，腦海里還自動循環著天空之城的悠揚音樂，她忽然聽到工作人員對她說麻煩讓她讓一下，下場戲要開拍了。

    鄭穎耳朵里的悠揚音樂戛然而止。她屁滾尿流地爬起來，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走到場外去。

    導演在張羅下場戲了。

    沒人注意到她。

    她抹了把已經被汗濕透的劉海，一個人呲牙咧嘴地往外走。

    拐彎時她沒抬頭，差點撞到一個人。那人挺高的，在差點jiāo換彼此動量的瞬間她發現自己只到對方喉結處。

    鄭穎連忙退開兩步，抬頭。

    然後她準備要說的那句「不好意思」一下哽在喉嚨口。看著眼前人，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飆出了一句英文：「howoldareyou啊，成老闆？！」

    怎麼老是你啊，成大花！

    然而對面的人完全體會不了這句英文的網絡化釋義。

    他居然還很誠實地，滿面笑容地，回答：「不算old，34歲，而已。」

    鄭穎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

    成墨陽含著笑意，上下打量著鄭穎。

    她灰頭土臉，汗水把頭髮都打濕了，看起來應該疲累無比，但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亮晶晶。

    仿佛她並沒有把剛剛的經歷當成是一種苦難。

    「你還真是夠倔的，一聲不吭地挨著！」成墨陽看著鄭穎，幽幽開口。

    鄭穎呵的一聲，心說我要是知道你看著呢我肯定不倔，免得有人心裡變態越看別人犯倔越感興趣。

    「原來我今天能這樣，到底是拜你成老闆所賜！」鄭穎撇著嘴角，聲音戲謔。

    成墨陽皺了下眉又鬆開，沒有說什麼。

    「成老闆，」鄭穎看著他，忽然不再像以前那樣畏畏怯怯，「其實我挺想問一句的，你這麼大動gān戈的，到底是看上我哪點了，告訴我吧，我改！」

    成墨陽看著她，嘴邊笑痕更深了：「怎麼辦呢，今天之前我似乎只是在和你較勁，但今天之後我想我恐怕要認真了！」

    鄭穎忍不住「哈」的一聲：「怎麼辦呢，今天之前我其實挺害怕你的，但今天之後我決定不怕你了，以後不管你出什麼招，我不會再想躲起來，我會直面迎擊你！」

    鄭穎說完不去看成墨陽的表qíng，昂頭挺胸從他身邊經過。

    儘管步履有點一瘸一拐，但她覺得自己瘸出了前所未有的帥氣。

    ★★★★★

    當晚收工後，鄭穎向余友誼匯報一天qíng況時，沒有提自己滾了多少跟頭的事，她只說了在劇組遇到了成墨陽。

    余友誼立刻打電話給老同學，老同學支支吾吾地說這部戲的導演確實和成墨陽很熟，叫鄭穎來劇組武替也確實好像有成墨陽的意思。余友誼沒忍住在電話里大叫了三十多遍媽的絕jiāo。

    放下電話後，余友誼氣沖沖地對鄭穎說：「明天你別去了，我去和他們解約！」

    鄭穎阻止了他：「友誼哥，我發現我挺喜歡打戲的，拍完看回放我覺得自己真的帥呆了！再說機會難得，我其實還挺想在周師傅那歷練歷練的！」

    余友誼有點遲疑：「你不怕成墨陽跟你玩yīn的嗎？」

    鄭穎一臉迷幻的自信：「我現在覺得他玩不過我呢！比如我今天問他howoldareyou，他居然老老實實回答我他34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余友誼爆發出震天笑聲，「丫沒上過中學吧？我他媽都知道應該回答fine，thankyou，andyou！」

    鄭穎：「……」

    該怎麼和這群老年人jiāo流網絡文化？難道只有老年人表qíng包了嗎……

    ★★★★★

    第二天，鄭穎還是自己一個人去劇組拍戲。剛做為女三號拍完被男二一劍捅死從此可以專職做武替的戲後，她接到了余友誼的電話。

    余友誼在電話里的聲音很不穩定，他跟見了鬼似的告訴鄭穎：「小兔崽子，成墨陽他撤訴了！」

    鄭穎懵bī了一下。

    余友誼接著見鬼：「他也撤銷了索賠要求！」

    鄭穎又懵bī了一下。

    然後她忽然有點由衷地興奮起來，問余友誼：「哥，那我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買零食了？」

    余友誼二話沒說把電話掛了。

    晚上收工前，余友誼來組裡看看鄭穎混得怎麼樣。出乎鄭穎的意料，周師傅對余友誼居然還蠻客氣。

    余友誼於是一副老懷安慰的樣子：「周師傅果然平易近人，你好好的，跟著他多學點東西！」

    平易近人……鄭穎差點懷疑不是自己瞎就是余友誼瞎。

    當晚余友誼告訴鄭穎，「你別做huáng粱大美夢覺得自己又能買零食了！」因為他把從梁維遠那借的錢加了餘額寶利息都還回給了梁維遠。

    提起梁維遠，就會不自覺地想起沈一帆。

    想起那個至今音訊全無的人，鄭穎莫名有點心頭髮酸。

    但她很快收起了這份qíng緒。

    看，她沒有沈爸爸的照拂，面對成大花的刁難也一樣可以活下去。只要她不去主動害怕，就沒有什麼事是可怕的。

    在這種樂觀主義jīng神指引下，鄭穎在劇組裡越混越好。

    周師傅還是不苟言笑，要求嚴苛，但對比拍第一場戲時的有意為難，他後面的態度真的可以歸為手下留qíng了。

    鄭穎再沒有過一次次反覆重拍的qíng況。

    周家班的武師們都很喜歡找她聊天，聽她講笑話，也願意找她套招，教她各種看起來帥翻天的動作技巧。

    她雖然只是董如如的武替，但漸漸的，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的風頭和受歡迎度都悄悄蓋過了董如如。

    甚至殺青時，所有人都先來找她合影，忘記了董如如才是真正的女一號。

    鄭穎其實知道這樣的qíng況很尷尬，她也試圖把焦點往董如如身上引導過，但沒辦法，什麼東西都能謙讓，就是個人魅力這種東西還真是讓不了。她就是招人得意呀這能有什麼辦法呢……

    只是董如如並沒有她所表現得那麼大度懂事。電影殺青後不久，董如如的閨蜜發了條微博，痛訴某三流女演員真是是狗改不了吃屎，想紅想瘋了，處處耍心機，在某部打戲裡，恨不得睡遍了所有武師，導致導演把她朋友的戲減了又減，把心機女的武打戲加了又加。她實在是看不下去善良無辜的好朋友受委屈了，儘管朋友不讓說，什麼苦和委屈都寧可自己吞，但她還是忍不住要站出來說一句：好好做人別作惡，畢竟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這條微博發了之後不久就被刪掉了。

    但很多營銷八卦號都截了圖，並開始瘋狂發帖，把矛頭直指鄭穎。

    鄭穎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陣的官方微博號，一下子又炸了鍋。

    無數的人又衝過來罵她，滿屏的污言穢語，鄭穎看到的最有創意的一句是這麼罵她的：「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睡完一個劇組又睡一個劇組！睡那麼多想必你下面現在已經松得筷子攪水缸了吧！」

    鄭穎看完之覺得有點辣眼睛。

    她覺得特別服氣圈子裡這群小娘們們，每次都是煽動吃瓜群眾打嘴架，無聊的招數用過千遍都不厭倦。就不能發動點新招，找幾個人帶著麻袋和片刀來劫她個道大家一起痛快地打一架嗎！

    在一片罵聲中，居然有個加了v的認證為123言qíng簽約作者的號異軍突起站出來為她說話。

    半夜不想尿頻：「吃瓜群眾們，你們平時除了吃瓜也帶帶腦子好嗎！有人帶節奏拿你們當槍使呢看不出來嗎！鄭穎沒殺人沒放火沒偷小孩，那些所謂她的幾宗罪也沒有個具體證據，你們聽風就是雨地就這麼往死里罵人家真的大丈夫？」

    她這一發聲倒好，迅速被圍攻了。甚至有的人順著她的微博摸去她的123言qíng專欄給她的文章刷負。

    鄭穎覺得特別感動以及過意不去，沒想到她心愛的作者大大會站出來替她說話。她心甘qíng願把自己攢了好久打算買零食的錢貢獻出來沖了123言qíng幣，當晚去給她心愛的作者大大投了一屏幕的地雷手榴彈和火箭p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