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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17:10 作者: 泡泡雪兒
張英明反應了過來,張英明慌張地說王捷對不起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我說錯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
王捷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他轉過身自己朝門口走,打開了房門。門把被擰開的聲音驚醒了張英明,張英明想他不能走,他怎麼能走?他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說出來,他如果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張英明衝上去抓住了王捷的手臂,他把他扳過來看著他的臉急急地說王捷我有話要對你說,我話還沒說完我不能走,你聽我說完你一定要聽我說完!
王捷推開他說你不用說了我不想聽,張英明激動地大聲說不行你一定要聽!我今天一定要告訴你其實我……
王捷猛地抬頭吼了一聲住口!
張英明像被點了啞穴,什麼聲息都沒有了。他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降到了冰點,他聽見自己從頭到腳被凍僵凝固成一個碩大冰塊發出的劈劈啪啪的聲音。他的心頭一片黑暗,眼睛也看不見了,耳邊不斷迴響著王捷那一聲住口住口住口……像山谷的回音反覆迴旋,天旋地轉。
就在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炸雷一般震進張英明的耳鼓。王諾揉著眼睛一臉懵懂地站在門口,說哥,明哥,你們在幹嗎?
王諾回北京了。
張英明沒有去送,張英明昏睡了整整一天。他恨不得再也不要醒來,可還是醒來了。
張英明從王捷那裡跌跌撞撞出來的時候,以為永遠都見不到王捷的面了。
當王捷喊出那一聲住口的時候,張英明忽然間明白了。他明白自己有多麼傻,他明白王捷也許早就已經知道了。
也許從電影院裡他握住他的手時就知道了。也許從他放那首《痴心絕對》給他聽,並且在他背後低低地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然而王捷知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一聲住口已經說出了結局。一個張英明早就預見早就等著斷頭流血的結局。然而張英明沒想到他竟然連說出口都不被允許,竟然連只是想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情,也得不到寬容。
張英明在王捷家樓下的路燈旁邊,嗚嗚地哭了。他捂住自己的臉,哭得是那麼傷心。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這樣哭過,也不記得上一次這樣哭是什麼時候,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在遙遠的童年,只是為了一根剛拿到手卻掉在地上的花臉雪糕,他還沒有吃到它,手裡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他又一次兩手空空了。而他還未曾擁有過。雪糕丟了可以再買,然而這個人卻只有一個。永遠也找不到第二個了,永遠也不會碰到這樣喜歡的人了。永遠也,再也,愛不動,愛不起了。
愛情他媽的怎麼是這樣。
愛一個人,他媽的怎麼是這樣。
張英明哭完了就摸回家上了床。他居然睡得很死,睡得他以為可以一直睡到世界末日。
然而王諾打手機來了。
如果不是王諾打手機來他還不會醒。張英明清醒過來的瞬間悔得山甭地裂,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清醒的世界,他只有一直睡,睡到他睡成了痴呆徹底忘掉王捷這個人。可是手機執拗地響個不停。張英明終於受不了扒拉過來按了接聽鍵,王諾的聲音傳過來:明哥,是你嗎?
王諾說,我在火車站,馬上就要上車了。張英明想起王諾說過今天要走,啞著嗓子說我不送你了,自己小心,有事就打我手機。王諾恩了一聲,沉默了一會,說明哥,你跟我哥怎麼了?
張英明不知道怎麼回答。張英明說,怎麼了?
王諾說明哥,你別騙我了,昨晚我聽見你們吵架了。
張英明沒有做聲。然後說,不關你的事。少打聽。
王諾在電話里一下笑了起來。王諾說你怎麼跟我哥說的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差。你們倆可真絕了。
王諾笑完了,嘆了口氣,說明哥,你是不是生我哥的氣了。你別怪他,他也不好受。昨晚上他跟我嫂子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才對你發火,你可千萬別介意啊。今天他嘴上不說,我看得出他心裡悔死了,坐在電話旁邊發呆,拿起來好幾次又掛上了。
張英明怔怔地聽著。張英明說,他是要打給你嫂子吧。
王諾說嗐,哪是啊,我嫂子那電話打得都快成熱線了一會一個地找我哥,我哥煩都煩死了哪可能打給她啊。他一定是想打給你。
王諾又說,明哥,不是我偏袒我哥,我哥為了這結婚的事兒夠痛苦的了,誰也不想娶個不愛的呀可人家家裡逼著呢,你要再怪他他可真傷心了。你不知道,他不知多喜歡你,從小到大都沒見跟誰這麼好過。
張英明失聲說他喜歡我?
王諾說那還用問,你沒聽他都說把你當親弟弟了嗎!他要不喜歡你能這麼說嗎。
王諾忽然著急起來,說檢票了不跟你說了,明哥你倆就快和好吧啊,不然我走了心裡也不踏實啊!
掛了電話,張英明呆坐在床上,回想剛才王諾的話,越想越是痴呆起來。
過了很久,張英明想:我是不是變得很笨了?
☆、第24章
(二十五)
張英明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半天,忽然一把抓起手機,一通狂撥。
拜託王捷快點接是我是我你不是要打給我嗎你不是也惦記我嗎那就快點接!!可惜他的聲音傳不到王捷那裡,手機關機家裡沒人,急得張英明心火亂竄差點一揚手直接把手機扔到窗戶外頭。王諾的話就像一道天光she進他暗無天日的心裡,他想見王捷他有很多話要問王捷,必須立刻馬上!他連一分鐘一秒鐘也不願意多等了!
張英明跳起來就套褲子兩條腿往一個褲管里塞差點沒把線撐炸了。等他跌跌撞撞地抓了車鑰匙出來,胡亂擦了一把臉正在那兒蹬鞋子,門鈴忽然響了。張英明愣在那一動不動。
張英明的老媽去看他爸,不可能這時候回上海,張英明想難道是王捷?難道是他自己找上門來了?張英明一陣狂喜地撲上去,一把把門拉開,可是看清了門外的人後,他呆了。
嫂子?
杜蘊在喝酒。杜蘊趴在吧檯上,一杯又一杯地喝。
張英明奪過她手裡的杯子。嫂子行了你不能再喝了。
杜蘊伸手來搶你還給我!
張英明把杯子拿遠,另一隻手阻著她。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杜蘊說他為什麼不要我,你說啊他為什麼不要我?你說啊!
杜蘊說完了就捂著臉出聲地哭。張英明看著她滿臉的淚,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英明壓根沒想到杜蘊會來找他。杜蘊一見到他就焦急地問王捷在你這麼?張英明說他沒跟你在一起?杜蘊的肩膀垂了下去,呆呆地退了兩步撞在樓梯扶手上,呆呆地說怎麼辦,我找不到他,我到處都找不到他。他躲著我,他不肯見我了。
杜蘊說完就失魂落魄地走了,連張英明叫她都沒聽見。她的樣子實在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讓張英明以為她該不會出門就奔黃浦江去吧?本來杜蘊怎麼樣都不礙他的事兒,偏偏張英明這人就天生看不得別人這樣,在門口出去進來的最後還是一跺腳追出去大喊嫂子你上哪去你等等!
杜蘊直接進了酒吧就開始喝酒。杜蘊對張英明說你跟著我幹什麼?張英明也不好說我怕你做傻事就只好笑笑,杜蘊定定地看著他,然後說英明,你是個好人,怪不得捷不親近別人惟獨親近你,你對人真的很好。杜蘊又眼淚汪汪地說如果他也有你這樣好,他就不會這樣對我,就不會明知道我在找他還躲著不見我。我們就要結婚了呀,就要結婚了呀。
張英明聽了「結婚」二字,心裡一陣發堵。他想他是好,大概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自己的愛情千瘡百孔一灘爛糊泥,還在這裡聽情敵說我要結婚了呀我要結婚了。張英明苦笑著強壓下心裡那陣翻湧,說嫂子,王捷肯定也就心情不好暫時想一個人靜靜,你就別想那麼多了。
杜蘊搖頭說你不明白的。我們……我們之間,早就有問題了。
杜蘊忽然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張英明,說王捷他有另外喜歡的人。你知道麼?
張英明的心裡一頓,看了杜蘊一眼。他不知道該說是,還是該說不是。就那麼一頓之間杜蘊已經看出來了。杜蘊悠悠地說你果然是知道的。張英明連忙說嫂子我……杜蘊打斷了他,咯咯地笑起來說只有我一個人是傻子,我知道他愛別人我還是要跟他結婚,我就是要跟他結婚。笑聲越來越慘最後淹沒在酒杯里,張英明看杜蘊仰頭很痛苦地拼命吞著酒液,忽然之間不明白可憐的究竟是自己還是她。或者他們都是可憐的人,都是得不到王捷感情的人,而真正被王捷所愛的那一個人卻還不知道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幸福,卻就讓他們兩個人如此地痛苦。
杜蘊把酒杯咚的一聲放下,張英明以為她又會像剛才那樣控制不住哭出聲來,可是她沒有。她只是用一種奇異的、夢幻的語調說:你知道麼?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他了。他的動作,眼神,微笑,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他是女孩夢裡才會出現的男人,那天晚上所有的女孩都在看他,只有我成了他的女朋友。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因為我愛他,我真的愛他呀!比他原來那個女朋友要愛一百倍一千倍,他為什麼還是想著她,都已經兩年了他為什麼還是想著她?
杜蘊說完了終於哇的一聲,趴在台上哭了出來。周圍有人看好戲似地看過來,被張英明狠狠一瞪,縮了回去。張英明坐在那裡,沉默著什麼也沒有說,心裡打翻了五味瓶,油鹽醬醋茶,酸甜苦辣咸。好不容易杜蘊漸止了哭聲,他才輕聲地說,嫂子別哭了啊,這麼漂亮的妝,花了就不好看了。
杜蘊擦了擦臉,轉頭看張英明。
我是不是很自私?我逼著他跟我結婚,是不是很自私?
張英明在心裡回答:我也不知道。
張英明嘴上說的是嫂子,你別胡思亂想了王捷又沒說他還想著別人是不是,你愛他就得相信他呀要根本不是這麼回……
杜蘊打斷了他說,他已經承認了。
張英明睜大了眼睛。
承認了什麼?
杜蘊一臉淒傷。昨天晚上我們就是為了這個吵架的。我問他是不是還想著以前的女朋友,他沒說話。我知道他的脾氣。他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杜蘊流著淚說,他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他的皮夾里放著我的照片,是我一定要他放的。我知道他還藏了一個照片在夾層里,上次被我發現要抽出來看,他一把奪過去眉眼全變了臉都急青了。如果是我的照片他犯得著這樣嗎他。杜蘊又勉強地一笑說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心裡想著誰只要他留在我身邊。我守他守一輩子總能守到他忘了她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