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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16:45 作者: 十四阿白
這便算作二人真正意義上的, 首次拜見。
他自是受得起白問月這一拜。
賀同章也不拘謹, 親切溫聲地將她扶了起來, 落落大方。
「月兒還是這樣乖巧。」
宋書呈來煮好的新茶, 魏央從書案上起身, 賀同章微微拱手, 稱了一聲將軍,算是問了禮。
無聲承應,四人落座圓桌。
青花的瓷杯, 水聲綿長有序,茶香四溢。
瞧他這幅英姿颯爽的精神氣,與在牢中時千差萬別,便知曉她與魏央沒去打擾的這半月里,做的是對的。
很多事情,冒然急於解釋,反而適得其反。
不如順其自然,循序漸進。
他是個聰明人,該知曉的自是會知曉,知曉後又該如何處理抉擇,更是心明眼亮。
輕嗅著空氣中飄散的濃郁茶香,沁人心脾。賀同章率先執杯,幽幽品了一口。
馥郁芬芳,味如甘霖。
「好茶。」他不由地讚嘆了一聲,輕聲說道,「鎮國將軍府的茶,果然非同凡響。」
魏央聽出這話中的別意,置若罔聞,只跟著他端起了杯子,也嘗了一口。
「今日煮的,確實好。」
輕輕放下青瓷,冷聲響起,他望向了白問月,示意她也品一品。
莞爾輕笑。
「賀大人若是喜歡,回頭差人送些到府上去。」
白問月不著痕跡的問道,「大人意下如何?」
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露出讚賞之色,賀同章溫和地笑了笑。
「將軍府的茶,自然是要在將軍府喝,才能品出它的獨特之處。」
「我既喜歡,也自然會登門上府來品。」
「月兒無需費力。」
倒是沒有想到他會說的這樣風輕雲淡,乾脆利落。
白問月微微一怔,隨即端起了杯子,輕笑出聲:「那將軍府,便隨時歡迎大人了。」
達成共識。
事情突飛猛進地進展著,有些出乎意料。
還以為要同他至少會聊上一個時辰,賀同章訴盡他的人臣忠意,白問月為他分析這世態的利弊權衡。
她甚至在心裡早備好了一套說辭。
有關於魏家的忠名,魏央的清正和別無二心。
他們皆是懷著北紹黎民,一心為國安寧之人,為了肅清律法,嚴正綱紀,理應站在一處。
未曾想,這些話卻是一句都未用的上。
室內陷入靜寂,茶綠濃香,屋外的熱氣被幾道珠簾阻擋在外,微風穿過窗攔,傳來絲絲涼意。
四人無聲品茶。
賀同章瞧著杯中的一波綠淨,心如古井。
半個月以前,他還不是這樣的沉穩自若,炳如觀火。
他在朦朧的雲霧迷夢中,見到了玉兒。
便是以為自己到底還是死了,最後同妻子在陰間相聚。
他有很多的話想說,也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可一切到了嘴邊,正欲出口。
忽然清醒。
人已死,事已畢,他們陰間再見,『生前』的種種皆以不重要了。
何必把精力荒廢在這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上。
他只要說,他很想她,也很愛她,這便足夠了。
後來。
他徹底清醒後,才發現自己原是沒死。
他的妻子也沒死。
這是……?
玉兒握著他的手,同他一點一滴的把所有事情都娓娓道了一遍。
音色溫柔,耐心仔細。
從八年前的泗水孫家舊事,到她犯了殺人的罪名。
從將軍府出手助她,到回府遇刺,白問月有心利用。
她皆都仔細說了一遍。
「我不知我究竟是否失貞,也不知該不該答應他們,用魏玉的身份活下去。」
這是玉兒的困惑。
聽她講完這些事情,心中隱隱有些悶痛,似是憤恨。
便是猜曉過真相,可當親耳聽到之後,依然怒不可遏。
八年前的舊事,玉兒的痴傻,始終是他心中難平的一件舊事。
別的人許不清楚,可賀同章的心裡卻十分明白。
這些罪責的源頭,不在泗水,不在孫家,而是他同他的母親。
皆是他們的過錯。
八年前若是他不顧母親攔阻,執意去查,玉兒何許趕赴廊平犯了殺人重罪?
十四年前若是他離了永安,未曾執意尋母,又怎會遭遇廊平泗水一事?
如果他沒有帶走玉兒……沒有尋母……沒有到廊平……
她不會顛沛流離了六年,也不會痴傻,更不會平白無故丟了這八年的少華時光。
心中正鋪天蓋地般的被愧疚席捲,林雙玉忽然吻了吻他的手。
輕聲安撫:「都過去了。」
「我們要想的是眼下要如何?」
她該繼續活著嗎?繼續成為他的累贅……
「眼下?」賀同章呆滯地疑問出聲。
忽想起她剛剛所說的困惑,『失貞』與『魏玉』。
他握了握手中柔弱無骨的嬌手,十分鄭重其事,目光中透露著一股堅毅。
「你還活著,是我一心所求,也是我奢求中的求無可求。丟官也好、沒命也罷,旁的一切,都無你還活著。」
「更重要。」
包括貞守。
他所做的一切,本也是為了讓她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