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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16:45 作者: 十四阿白
    她本以為這不過是一件水到渠成之事。

    卻不曾想,賀同章一口拒絕。

    他未曾詳說其中的原委,只道:「西平,我是絕不會去的。」

    賀氏並不知曉林雙玉罪臣之女的身份,甚至不知她的姓氏,只跟著賀同章喊她一聲『玉兒。』

    所以,她哪裡知道,西平對於賀同章和林雙玉來說,是虎狼之地。

    非生死必需,萬不能去。

    賀氏只以為他顧慮的是林府被驅一事。

    「你何必憂慮,將軍當年明令禁止的是林家人踏入西平,你雖長在林府。」

    「可你姓的卻是賀。」

    那禁令自是與我們無關的。

    饒是她這般苦口婆心,將話說的如此難聽。

    賀同章也未曾動怒。

    「功名是非,母親婦道人家,切莫再多言了。」

    賀氏一怔。

    惱羞成怒,半天說不出話來。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但是最後。

    賀同章還是去了西平,並且金榜題名,考中了狀元。

    這僅源於李叔的一句話。

    說起西平,李叔回想了許久,然後同他道:

    「西平里的大夫,確實要比廊平好些,若少爺高中,得聖上垂青,太醫也得使得動的。」

    簡言之,林雙玉的病,還有好轉的可能。

    只此一句。

    賀同章便動了回京的心。

    天和十三年,賀同章加官進爵,攜一家老小返京。

    天和十六年,他一路平步青雲,官升至二品,掌管一朝廷尉。

    天和十七年,他因毒殺孫氏十三口,被下了大牢,兩次問審,皆是死罪。

    他受教林承,為官四載,謹記清正廉潔,忠君為國八字。

    可最後卻未想到,還是負了尊師的教導。

    魏央手中提的燭燈熄滅之後,牢里漆黑一團,連透光的窗子也沒一個。

    賀同章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敘述昨日的種種。

    話至末了,他哽咽了一句,似是有些哀求:

    「去救救她吧。」

    「別再讓她這麼苦了。」

    白問月黑暗裡,無聲頷首。

    賀同章的話雖避重就輕,但她自始至終都十分清楚這件案子的詳細。

    只是不知,賀同章外祖的門生,他的妻子,是自己的表親。

    魏央靜靜地聽著,現下已經確定,真正殺了人的是林雙玉。

    賀同章也如同他的猜想,是為妻頂罪,一心求死。

    當年廊平泗水一事,林雙玉的遭故必定是與孫家有關,至於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便不得而知了。

    不過從林雙玉遠赴廊平,先是下毒滅門,接著又緊追孫關不放來看。

    事情非同小可。

    隱在黑暗裡,白問月的輕聲響起:

    「賀大人,你既是知曉她有危險,便也能料到,孫關一死,她定會投案自首。」

    「終究是難逃一死。」

    賀同章無聲地沉默。

    「便是你真的為她替罪而死,又如何保證她還願獨活,不會追你而去?」

    「我該如何做呢?」

    賀同章神情落寞,無助到了極點。

    「我為人臣子,我師十年言傳身教,讓我廉政愛民,盡職守則。」

    「我為人丈夫,讓我的妻子歷盡艱辛,受盡風雨,未曾給過她一日的安穩和歡喜。」

    「我許她這樣多的承諾,卻未曾兌現過任何一個。

    如今,她殺了人,犯了案,難道要我謹遵師訓,將她繩之以法嗎?

    還是,要我視若無睹,負盡我身為人臣的職責?」

    「你是無罪的。」

    白問月沉聲,再一次篤定道:

    「你相信我,她不會死,你也不會死。」

    深牢寒鐵,她的聲音如同晨鐘暮鼓,清亮警醒。

    黑暗中有了新的光亮。

    原來是宋書提著另一盞燈,往裡走來。

    他行色匆匆,彎身施禮:

    「將軍,夫人。」

    魏央微微轉身,宋書小聲提醒道:「戌時一刻了。」

    夜幕降臨,此時天色已然大黑,兩位主子久待在內,守牢的獄卒不敢輕易進來驚擾。

    撐過了一個午頭,又熬過了一個傍晚,宋書估摸著時間也該起身回了。

    於是便提了燈,按照獄卒指的路,一路走了進來。

    未曾想到時間過的這樣快,聞言,白問月一怔。

    賀同章輕笑出聲。

    這牢里無燈無窗,伸手不見五指。他們說了這樣久,自然無處知曉外面的時辰。

    「回吧。」賀同章動了動身子,鐵鏈碰撞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回去吧。」

    白問月面色複雜地望著他,心中似是放不下。

    賀同章輕嘆一聲,給了她答案。

    「一時半會,我是不會死的。」

    至少不會是現在。

    瞭然於胸。

    盈盈俯身行禮,拿起地上的畫軸與信件,白問月轉身而去。

    魏央跟在後面,順勢要接她手中的東西,不曾想,白問月微微側身,躲過了他伸來的手。

    還在生氣?

    她抱著畫軸,身形堅決,走得極快。

    宋書瞧見這幕,惶恐低頭,佯裝未見;魏央輕撇了他一眼:

    「提著燈不走前面,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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