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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01:49 作者: 江子越
他睜開眼,眼底已一片清明,只余淡淡的血絲。
視野逐漸清晰,直到能看清阮軟神色里不加掩飾的擔憂,她微蹙著眉,兩手抓住他的手腕,微弱的溫度從她掌心裡傳過來。
蔣池州緩慢眨了下眼,許久沒開口,音色透著磨礪過的沙啞:「我沒事。」
他偏了視線,這才注意到阮軟後腰處的異樣,她今天穿了件白無本制服,此時衣服後背一片髒污,像是有什麼東西狠狠潑了過來一樣。
他垂下眼,地上躺著杯奶茶,杯里液體已經不剩多少了,珍珠灑了一地。
「誰潑你了?」蔣池州淡淡開口,聲音毫無起伏,音調卻冷得背脊生寒。
「不是故意的,」阮軟扯了下衣擺,防止黏糊糊的布料貼在肌膚,「她也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沒拿穩才灑出來的。」
她抬起頭,眼裡的擔憂仍未散去:「你怎麼了?」
比起她自己,她更擔心蔣池州的情況。
方才還好好的,有說有笑,突然間站定不動不說,奶茶潑來也毫無反應。
她一時推不動他,情急之下背過身,還好全替他擋住了。
「真的沒事嗎?」她望向他的眼睛,那雙眸瞳里桃花殘敗。
顯然不是他說的那樣沒事。
蔣池州狠閉了下眼,並不答話,只竭力地扯了扯嘴角,說道:「可能是有點累了,今天先不逛了好不好?」
他做足了溫柔:「對不起寶貝,約會以後再給你補上,現在得先讓你把髒衣服換了。」
阮軟心沉了下去,她聽得出來蔣池州不想多說,不想解釋他突然的異常舉止,饒是心底焦急,可她到底沒有立場去當他心事的聆聽者。
好戲落幕,珠寶展示台前人群散了大半,小三趾高氣揚地離開,撫著鬢髮,搖曳生姿,半點羞辱表情都無。
撒潑的女人癱坐在地,絲毫不見扯頭髮時的氣勢,她剛剛分明占據了上風,可此時卻像個落敗者一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整層樓充斥著她悲傷到極致的嚎哭聲,她抱怨著偷吃的丈夫,怒罵著不要臉的小三,接著又開始哭自己,哭才上小學的孩子。
蔣池州大腦陣陣發疼,如同鋸子反覆拉扯,每根神經均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警告,他按住太陽穴,眉頭緊蹙。
阮軟見他確實不舒服,不敢耽誤,忙道:「那我們走吧。」
說著,她便伸手想要去拿蔣池州手中的購物袋,幫他減輕負擔。
這一碰不得了,指尖像是觸及到了冰塊,溫度低得嚇人。
明明幾分鐘前才只是些微的寒意,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冷成這樣子。
阮軟沒想太多,下意識拉過他的手,放在掌心裡摩挲幾下,想把自己的熱度傳過去。
蔣池州身體猛地僵住,他掀起眼睫,不敢相信地看向阮軟。
阮軟沒有察覺他的打量,搓了兩下後發現無濟於事,於是道:「我們快回車裡吧,你是覺得冷嗎?」
她抬頭那一瞬,眼前忽而一暗,蔣池州的氣息率先侵襲她的鼻端。
他離她好近,鼻尖再稍稍移動一些就能碰上她的。
近距離觀察,蔣池州的瞳仁顯得無比漆黑,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所有情緒巧妙地隱藏其中。
阮軟呼吸一滯,聲音不由得低了幾分:「很不舒服嗎?」
怕驚動一場夢,蔣池州夢囈似的開口:「好多了。」
她眼裡的擔憂和緊張是因為他。
如此想著,心口便漫上絲絲甜意,就連太陽穴處陣陣疼痛仿佛都可以忽略。
阮軟拉著蔣池州回到車裡,蔣池州傾身在后座一頓翻找,終於給他找出件未拆封的白襯衫,他遞給阮軟,說道:「差點忘了,車裡放了件我的備用襯衫,你先換上。」
制服布料不容易干,此刻還濕漉漉地貼在阮軟後腰,蔣池州不提,阮軟都快習慣這種感覺了。
她接過,神情有些微妙,目光投向蔣池州,欲言又止。
蔣池州輕輕笑了下,臉上總算恢復了點生機:「放心,從外邊是看不見裡面在做些什麼的。」
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阮軟悄然鬆了口氣,小聲催促他:「那你出去呀。」
蔣池州眉尾痞痞挑起,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旋即又淺笑著咽回去,推開車門邁了出去。
他點了支煙,背對著阮軟,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
阮軟以防萬一,艱難地挪動到后座,借著椅背的遮擋,拉開水手服拉鏈。
車內空間狹小,她為了避免動作過大導致走光,換件上衣折騰了許久。
蔣池州半點不見焦躁,拉開車門的時候,頗有閒情逸緻,先拿過香水往自己頸間噴了噴。
菸草味濃郁而過,一瞬息,便被壓了過去。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朝阮軟投去目光,瞅見小姑娘身上那件明顯大了好幾號的襯衫,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阮軟熱出了一身汗,幾縷亂發沾在嘴角,她低頭,一疊一疊地挽著過長的袖子。
黑髮沿著她圓潤的肩頭滑至胸前,反襯之下,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無關□□,蔣池州胸口微微發燙,他一眨不眨,把這一刻留存在記憶里。
幾年前鍾遙買車,曾和他說過,沒女朋友時,副駕駛就單純只是副駕駛,可要是有了女朋友,副駕駛除了她誰都不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