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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00:48 作者: 櫻桃小酒
青葙叫來站在外頭的譚琦進屋吃飯。
李建深走時,因為不放心,特意將譚琦留下來保護她。
譚琦有些拘謹,向青葙行了一禮,接過餃子端在手裡。
「今日是除夕,吃吧,好好過個年。」
譚琦再次謝過,坐在一旁的桌前拿起筷子。
福伯走過去,兩人開始交談。
青葙聽著他們的說話聲,抬眼望向院中的天空,只見微弱的燭光下,片片雪白飄在空中,被風吹成一個漩渦,又施施然落在地上。
一樣的日子,一樣的雪天,仿佛什麼都沒變。
青葙起身,到廂房裡拿些果子,提了一盞燈,出了正堂。
阿兄的衣冠冢就落在房子後頭的小土丘上。
踩雪聲在黑夜裡響起,雪花打濕了青葙的鞋襪,衣冠冢旁邊有棵槐樹,是阿兄死那年他親手種下的。
她抬手掃落枝頭的雪,將燈籠掛在上頭,豆大的燈火在寒風裡不住搖曳,照亮落雪的墓碑。
青葙將墓碑收拾乾淨,上頭的字便清清楚楚露了出來,只見寫道:
「兄蕭安都之墓,武昭九年十月初三立。」
立此墓碑時,他其實已經去了半年了,屍骨無存,青葙只能將他的遺物放在棺材裡,做個衣冠冢立在這裡。
「阿兄。」
青葙將紙錢點燃,任憑雪花落在自己身上,輕聲道:
「我喜歡上了另一個人,可是他們說,他死了,就像你當初一樣。」
「我做夢的時候夢見他了,他的右手使不上力氣,北戎人將長刀刺進他的身體,把他拋在戰場上,到處都是血,北戎人把他扔進了天坑裡,無數的屍體壓著他的肩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像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一般,喃喃開口:
「天太冷了,我怕他凍著。」
寒風忽然劇烈地刮動,掛在樹枝上的燈籠忽閃忽閃,像是要滅。
聽見福伯過來叫她,青葙方才站起身,抬手仔細摸了摸墓碑上的字,起身拿過燈籠回去。
……
夜間,幾人原本在一起守歲,因怕青葙身子熬不住,福伯便叫她回去睡覺,誰知半夜,福伯與周瑞之正昏沉打盹之際,忽聽堂前一聲劇烈的門響,卻是譚琦進來,手上還滴著血。
福伯被唬了一跳,連忙道:「北戎又打過來了?!」
譚琦搖頭,福伯剛放下心,便聽他道:「娘子不見了。」
只如一個焦雷在頭上炸開,福伯滿臉驚愕,待想起青葙昨日的行徑,不免猛地拍了一下腦袋:
「我真是糊塗!她定是去找人了,這個傻丫頭……」
譚琦臉色一變,轉身就走。
一炷香之後,譚琦追上了青葙,她騎著李建深留給她的馬,聽見馬蹄聲,回頭望了一眼,似乎在等他。
譚琦還未說話,青葙便已經掏出一根簪子抵在喉嚨之處,看著他道:
「我知道太子給你下的命令是要保護我,可我如今想要見他,你莫要阻攔。」
說著,簪子已經刺破頸間皮膚。
譚琦猛然下馬跪下:
「娘子,殿下他……」
話只說了一半,青葙便猛甩馬鞭,飛身離去。
譚琦只得上馬跟上。
越臨近松嶺,人煙便越是稀少,有人見著青葙和譚琦一直在往北面跑,便道:
「娘子郎君,聽我一句勸,那邊剛打完仗,不太平,還是莫要過去。」
青葙聽見這話,勒馬問道:
「太子殿下……可還活著?」
他們都說他死了,可是她不信,他臨走時,明明說過要好好回去找她,他不會食言。
「這誰知道?只是我看見那些士兵都戴上了孝,應當是沒了吧,哎,太子這麼年輕,還這樣有本事,死得太過可惜。」
戴孝……
大周之內,除了皇帝李弘,誰還能讓李建深的士兵戴孝。
青葙如墜冰窖,手在微微顫抖,她臉色發白,身子搖搖欲墜。
緩了好一會兒,她方才鎮定下來,猛甩鞭子,不要命似的往北邊去。
譚琦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終究是沒有開口,只得拍了拍馬兒的腦袋,甩起馬鞭去追。
兩人很快跑沒影。
「這兩個是什麼人?怎生這樣奇怪?」
留在原地的老漢趕緊緊了緊衣襟,將雙手揣在袖子裡,搖頭走了。
他操心這個做什麼?還是趕緊回家暖身子要緊。
……
越靠近松嶺,青葙的臉色越是發白,她的耳朵因為寒風被吹得發紅,手指卻發白乾裂。
遠遠的,青葙瞧見了有幾個士兵身上繫著一根白帶子在往外頭走動,像是在巡邏。
青葙喉間發沉,下了馬來,身子猛地一歪,險些摔倒。
譚琦要去扶她,她已然扶著馬兒站穩。
兩人牽著馬前頭走,巡邏的士兵瞧見遠遠過來兩個身影,揚聲喝道:
「誰在靠近,速速離去!」
譚琦上前,亮出腰牌。
士兵認出譚琦,猛然一驚,行禮。
「帶我們去軍營。」
「是。」
青葙的身子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全然不知什麼時候到了營里,瞧見裡頭滿是披麻戴孝的士兵,不禁手腳冰涼,臉色愈加發白。
正中的營帳大開,一眼便能瞧見裡頭停放著的紫金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