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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00:48 作者: 櫻桃小酒
「娘子可知道昭貴皇后?」
見青葙搖頭,馮宜便自顧自講起來。
昭貴皇后,李建深的母親,出身關隴貴族,自小也算是養尊處優長大,然而等她成人時,家族已經落敗。
不過與她自幼定親的李弘沒有嫌棄她,不顧父親與叔父的反對,與她成親。
少年夫妻,又共患過難,本應是一段佳話,但後來,天下大亂,李弘起兵,又為了贏得關西貴族的支持,娶了另一名馬娘子,就是後來李紀元的母親,還讓她與昭貴皇后平起平坐。
昭貴皇后雖是弱女子,但心性卻極其剛強,見夫君變心,自己又因娘家無人在後宅屢受馬娘子的氣,便自請下堂回娘家。
李弘自是不同意,將她在府中軟禁起來。
李弘因為要打仗,時常外出,便被馬娘子鑽了空子,給昭貴皇后下了藥,皇后本就體弱,不到半年便去世了,去世前,她在軟禁自己的屋內放了一把火,等李弘回來,就只見到她燒焦的屍身。
「殿下那時才不過七歲,眼睜睜看著昭貴皇后被火一點點地燒死,卻什麼都做不了,這件事,一直折磨他到今天。」
原來如此,青葙在馬車上垂下眼帘。
難怪李建深那樣不喜歡李弘,也難怪身為太子,李建深每每以下犯上,李弘雖然生氣,卻甚少懲治於他。
她原先只以為是李建深掌握著兵權,李弘有所忌憚才會如此,如今看來,李弘之所以能那麼能容忍李建深,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對昭貴皇后的愧疚。
不過,青葙不知馮宜怎麼忽然對自己說起這個,便開口道:「大伴的意思是……」
馮宜在馬上沖青葙彎身行禮:
「娘子,殿下待您的心,想必您是清楚的,殿下雖瞧著性子冷清,可卻極其渴求溫暖,昭貴皇后、太后,還有您,是他此生最重要之人,前兩個已經離他而去,他不能再失去您。」
若是青葙再離開,他當真不敢想像李建深會變成什麼樣。
青葙聽了這話,靜默許久。
她對李建深當真這麼重要麼?她不知道。
檀風在外頭趕著馬車,聽到這裡,不由道:
「說得真好聽,他原先不是還喜歡一個什麼盧娘子麼?」
馮宜聽他提起這個,便對青葙道:
「娘子,盧娘子之事牽扯朝政,奴婢此時不好講明,待來日事情明了,魚兒上鉤,您自會明白。」
這話講得朦朦朧朧,青葙有些沒聽懂,但她只張了張口,說了聲:「好。」
檀風冷哼一聲,不過想到李建深此刻在做的事,他便是心頭有再多的火氣也壓了下來,只得揚手輕甩馬鞭:
「駕——!」
將青葙安全護送到家,馮宜便帶著人離開。
福伯等了一日終於等到青葙和檀風回來,心裡一顆大石不由落下。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他還是從檀風那裡知道了青葙重病的事實,一夜之間仿佛又老了十歲。
青葙瞧著心酸,便安慰他,說閻王爺也不一定收她,她還要活著給他養老送終呢。
福伯只是落淚。
青葙幾次撞見他拿著紙錢出去,便知他又去了阿兄的衣冠冢,同他說話。
她像是沒有瞧見似的,默默關上窗子。
三天後的晌午,李建深終於來了,還帶著一個白鬍子的老漢。
那老漢給她切過脈,又從頭到腳打量她好幾眼,口中念叨著:「可惜,可惜。」
李建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老漢有些不服氣地禁了聲。
他們要走,李建深讓老漢等一會兒,自己出去了。
青葙坐在院裡的石凳上等著,同老漢說話,老漢道:
「小娘子,真不知說你是有福氣還是沒福氣。」
青葙挑眉,「怎麼說?」
「說你有福吧,你卻得了這病,說你沒福吧,又有這個一個人掏心掏肺地對你。」
青葙雖不知眼前這人是誰,但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大夫,李建深這三日怕就是去專程去找他了。
三日,著實太久,能讓太子這麼難請,其中必定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他怎麼找到您的?」
老漢,也就是鬼醫周瑞之哈哈一笑,「小娘子一會兒問他自己便知。」
李建深回來,手中拿了根糖葫蘆,然而拿出來時,外頭的糖卻已經化了一大半。
鎮上並沒有賣糖葫蘆的,只有縣裡才有,看李建深額上冒著汗珠,想必是他專程跑去買的。
青葙心裡有些說不出地發脹。
她見李建深懊悔地皺起眉頭,似是想要扔掉,忙將糖葫蘆接過來,咬了一口道:
「真甜。」
李建深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微微扯動嘴角,笑起來。
「我並沒有說想吃這個。」青葙舔了舔沾了糖的嘴唇,道。
李建深從懷中掏出帕子替她擦拭嘴角,青葙沒躲,他眼中的笑意便又多了些。
「女孩子生病怕苦,吃了這個,便不會那麼苦了。」
青葙看向他拿著帕子的手,只見上頭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又想起方才他行走時,腿間膝蓋處的衣服上,隱隱帶著從裡頭透出來的點點血跡。
她咬了下嘴唇,忍住眼眶中那慢慢升起的熱意,抬頭,看向李建深那張雖極力掩飾,卻仍顯蒼白的臉,微微扯動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