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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3:00:48 作者: 櫻桃小酒
那雙眼睛含情脈脈,直看到他心裡去。
如今看來,她看的不是他, 而是將他當做一個工具,去看她口中的『阿兄』。
在此之前, 他心裡隱約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可卻下意識地去逃避,仿佛只要不去想,不去追究,他的猜想便永遠不會被證實,他和青葙便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然而看著這幅畫像, 他知道, 他再也欺騙不了自己。
李建深垂下眼帘, 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這時, 青葙被寢殿裡的動靜吵醒,睜開了雙眼。
李建深回首, 隔著半開的帳幔與她對望。
寢殿裡的炭火燒得正旺, 香爐里是李建深特意為青葙尋來的安神香, 夾雜著濃濃的暖意, 透過帳幔的縫隙往床榻里鑽。
時間仿佛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李建深終於動了動,他撩開帳幔,單手提著畫像給青葙看。
「太子妃能不能告訴我, 你畫得是誰?是我,還是你的『阿兄』?」
青葙擁著被褥,緩緩坐起身來,她的聲音平緩,面容沉靜,仿佛一個事外之人。
「殿下知道了?」
她是如此的平靜,平靜到連一句辯白也沒有。
李建深看著眼前這個剛剛與他雲雨過的婦人,只覺得無盡的寒意直往心頭鑽。
他滾了滾喉嚨,嘴角露出一絲對自己的諷刺:「我早該知道。」
「我的太子妃這麼喜歡我眉心的這顆痣,喜歡到不同尋常的地步,想不叫人注意都不行。」
從聽見她從前有過意中人之時他便開始懷疑,後來青葙失約,他心中的疑慮便更重,今日李紀元的那番話,算是徹底將這個念頭挑明。
只是他不想信,也不敢信。
直到看見這張畫。
李建深想起那日畫像掉落在地時,青葙緊張的神情,只覺得諷刺非常。
他關心她的身體,怕她著涼,而她從頭到尾從未將他放在眼裡過。
李建深咬緊牙關,沉聲道:
「王青葙,你把我當什麼?」
青葙將被褥往自己身上裹,直視李建深的雙眼,與他對視,直言道:
「殿下何必明知故問呢?替代品,或者也可以說……替身。」
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說:「殿下,您長得太像他了。」
這段話徹底擊碎了李建深為自己編織的夢境,它像是一把火,將一切的虛妄美好全部燒毀殆盡,只留下血淋淋的真相。
替身……
李建深從未想過,這個詞有一日竟會出現在他自己身上。
「呵。」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大周太子,竟被一婦人如此輕易地玩弄於股掌之上,還要費盡心力去欺騙自己。
李建深下顎繃緊,周身開始散發出森然的寒意。
他是太子,是從屍山血海里拼殺出來的大周戰神,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這樣地愚弄他。
沒有。
李建深將畫紙捏得簌簌作響。
「殿下。」青葙喚他,眼睛卻一直在盯著畫像瞧,她怕李建深將它扯壞,便伸出手去,道:「請殿下將它還給妾。」
這句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到了如今,她還只關心畫像。
李建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此刻,卻罕見地發起火來。
「來人!」
他拿著畫像往外走。
青葙有了不好的預感,連忙掀起被褥,赤腳下榻,想要將畫像拿回來。
正是晚冬,外間屋檐下還落著霜花,她被凍得瑟瑟發抖,腳步卻一刻不停。
宮人們聽見動靜,早應聲過來,殿門打開,眾人瞧見太子和太子妃兩人皆是披頭散髮,只穿一件寢衣便出來,不由嚇了一跳。
李建深冷著臉,聲音像是沁了冰:
「往後不許太子妃再畫畫,一應筆墨紙硯全部不許在麗正殿出現,馮宜,去拿火盆。」
馮宜張了張口,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他知道李建深是生了大氣了。
他看了一眼青葙,暗自嘆了口氣,應聲稱是。
青葙聽見李建深的話,臉色一變,再也不顧什麼禮節規矩,上前擋在李建深面前,道:
「殿下要做什麼?」
李建深沉著臉看她,緩緩吐出兩個字:「讓開。」
青葙搖了搖頭,蠕動著嘴唇,語氣放軟:
「殿下,妾知道您生氣,您怎麼罰我都成,只是求您,可否把畫還給我?」
李建深既然知道了真相,想必不會再理她,他又不許她再畫畫,那他手中那幅便是世上僅存的『阿兄』的畫像,是她往後唯一的慰藉與念想。
李建深被氣笑了,她此刻眼睛裡是他從未見過的急切,他好似從未這樣在意過自己,在她心裡,自己的存在還不如手上這個死物。
火盆已經搬來,李建深看著青葙,見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容顏綺麗。
因出來匆忙,她的髮絲凌亂,寢衣上的帶子甚至都未曾系好。
李建深用空著的那隻手將她鬢邊的一縷髮絲塞進耳後,然後在青葙驚愕的目光中,手一揚,將畫像拋入火盆。
那畫像遇上火,頃刻之間便燃燒起來,火光竄天,映照在青葙的側臉上,照出她滿臉的驚慌失措。
「阿兄——!」
青葙反應過來,猛地轉身,要往火盆那邊跑,卻被李建深扼住手腳。